王室少年(53)_謝妝妝

五十三

　　"人家都說人如其字，咋你的人就長得那麼猙獰咧？！"一說完，夜馳風的臉馬上黑起來，死死地瞪著我，感覺有千萬道火焰在燃燒，嚇得我埋頭拼命做自己的作業。

　　"這樣說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帥哥，你就不怕給雷劈？！真是的！"我都不敢出聲了，他還老是嘀嘀咕咕，貌似氣得不輕。

　　這陣子節日好像特別多似的，晚上學校的操場上總有人放煙花。要知道，煙花在學校可是禁得很嚴，被抓到可是要記過的。可是總有人冒險到操場上放，因為，保衛室的那兩個保衛都長得特胖，等他們甩著腰杆上的幾圈大車胎到來時，人家早已跑沒影了，只能望著那一地的灰燼乾瞪眼。

　　"快來看啊，又有人放煙花了！"寢室裡有人喊，接著我們大夥都跑到陽臺。

　　"哇，好漂亮啊！五顏六色的，還有好多的桃心！"

　　"一定是男生帶女生去放的，要是有人這樣對我，就是讓保衛追個屁滾尿流也值得啊，多刺激多浪漫！"

　　"要是我，我直接把他拐去民政局把證給領了！幸福死了！"

　　寢室的人個個托著下巴，露出了花癡狀。冒冷汗，貌似我們離領證年齡還有好些年哪……不過，燃放的那些煙花真的好壯觀好漂亮啊！

　　可終究是過眼雲煙，一下子便在夜空消逝得無影無蹤。

　　星光璀璨，我們的豆蔻年華也曾經這般星光璀璨。只不過，現在那些美好的時光在我的記憶裡都已支離破碎了，在神曲的巴掌從我的世界甩落那刻起。

　　有時候會夢見神曲，像一陣若隱若現的煙霧，對著我微笑，然後擦肩而過。我伸手想要阻止，可是怎麼也無法拉住他遠離的腳步，他從我的指間穿過，未作任何的逗留。

　　就像他溫柔的笑容，還來不及開口細細挽留，他已經轉身，賦予了別人……

　　刻骨銘心的痛，蔓延夢裡夢外，讓我的手腳瞬間冰涼。那個夢境，就像一個偉大的預言，時刻昭示著我們背道而馳的命運軌跡。

　　而我，活在那個蒼白的預言裡，淚流滿面。

　　星期天，我出去找兼職，是在一家蛋糕店賣蛋糕。回來說給洛柯聽的時候，那丫頭嚇壞了："喬安，你不要告訴我這是真的！你已經窮得沒法過日子了嗎？我借你，我爸剛給我的卡裡打了錢！"

　　我收拾自己床頭的東西，苦澀地笑："人總該學會自力更生。"

　　"可是，你還那麼小！不該在大家都無憂無慮地成長時，你就跑出去為生活奔波勞碌了！"

　　我把衣服疊好放在一邊，聲線喑啞："人總該學會長大……更何況，我和別人不一樣，和你也不一樣……"

　　從一出生開始，喬安的脊背，就被狠狠地打下了貧窮的烙印。無論掙扎得多厲害，多慘烈，始終都只能被踩在命運的腳下，肝腦塗地。

　　"喬安，你說什麼呢？說什麼你和我不一樣！"洛柯拿起枕頭向我砸過來，頭頂像是會冒煙，"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在一起那麼久，竟然說出這種話！"

　　"我……對不起……"我知道，洛柯從來沒把我另當別論，但是自卑那根刺，一直都沒讓我的生活舒坦過。

　　"你去問問，看那家蛋糕店還招不招人，我也去！"洛柯在寢室裡走來走去，早已摩拳擦掌。

　　"那裡不招人了，之所以要我是因為有一個員工剛剛離職了，急需人上崗頂替。你放心，那兒的老闆娘人很好，我可以應付得來的！當務之急的是，你能不能幫我借到一輛單車？從這兒過去，如果踩單車的話，還需十五分鐘，如果每天都要坐公車的話又覺得不值。"

　　"單車？我明天去幫你找找看。哎，你說，那家破蛋糕店怎麼招了一個就不招了呢！真是的！下次他們那兒有人離職馬上跟我說，我和你一起去那兒做兼職！"這丫頭，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又仿佛看到了希望，要我一有機會馬上通知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倔強。

　　第二天，洛柯真的從朋友那裡給我弄回來了一輛單車，不過，那單車長得還真是對不起觀眾，比我們上初中時的那輛老舊程度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嚇得我冷汗都出來了。

　　"真是的，這兒的人真有錢！都不踩單車的，淨開跑車！找了那麼久，就找到這輛快進廢品收購站的東西！"洛柯臭駡著，那車腳好像有問題，她放了好久都放不穩，最後乾脆讓整輛車都倒地上。

　　後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輛老掉牙的破單車會成為夜馳風欺負我的理由，而且是欺負得我欲哭無淚。

　　哎，看來我就這踩破單車的命！真有點無地自容，以後要是回首那些走過的往昔歲月，發現自己的青春年少都是在那些破單車上度過的，真是要多悲壯就有多悲壯了。

　　我的內心掙扎得很厲害，但我還是表現得很平靜，向洛柯說謝謝，然後高高興興地把車推回寢室的樓下。

　　洛柯在我的後面大叫："喬安！你說你這傢伙也太沒志氣了吧，推著這麼破的單車竟然跟撿到寶似的！你看，還跑得活蹦亂跳的，以為你真是大白兔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還以為你會和我一起嫌棄它，然後我們一起把它拖到廢品收購站賣了換糖吃呢！"

　　第八章

　　叢叢荊棘，該怎麼跨越

　　小時候，總以為長大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穿越時光列車抵達後才發現事實的殘酷。長大了，就意味著分離，意味著背道而馳。

　　【生活的惆悵】

　　洛柯啊洛柯，你以為我不嫌棄它啊？但那畢竟是你煞費苦心才借回來的。

　　我把那破單車推到寢室樓的樓梯下，狠狠地數落起來："誰讓你長得那麼醜的？你知不知道，誰帶你出去溜達誰有鑽地縫的衝動！"說完，憤憤地踹上幾腳才背著書包上樓。

　　嫌棄歸嫌棄，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踩著它去做兼職。

　　每天下午放學後，我就去蛋糕店，然後晚上十點的時候回學校。這樣一來，學習的時間都得壓在午休和十點以後，真的忙得有點喘不過氣。背地裡暗自感歎，原來生活就是這般艱辛。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再沒時間去胡思亂想，可以忘記那些煩惱，那些苦痛。

　　那輛車破舊一點也就算了，它還站不穩。單車是停在蛋糕店門口的一偏角的，大家的車都是站著的，就我那輛最破最爛，還每次都得躺地上，占了大面積的停車位，真的是夠丟人的。做蛋糕的那個師傅每次一來都會瞪著我的單車說："這車誰的？長得破舊醜陋也就算了，還窩囊！連站都站不穩！"說完，狠狠把它踹到路中央，然後把自己的車放進去。

　　我從蛋糕店裡面跑出來，看著孤零零躺在路中央的單車，鼻子一酸，淚水落了下來。原來，我們是同病相憐的孩子，都長著被人嫌棄被人瞧不起的命。

　　我走過去，把它拖到一邊，然後抹了抹鼻子，進蛋糕店裡繼續上班。

　　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想嫌棄那輛單車，可是，它總是不給人爭氣。下了班，準備回學校，沒想到半路它竟然給我掉鏈，那腳踏板旁的螺絲很緊，路燈下我折騰了半天也沒把它弄好。現在的天氣已經漸漸轉冷，又是晚上，我看見自己呼出的水汽是白色的，一下子便凝結在暗夜，消失無蹤了。

　　還有好一段路呢，心緒無比黯然……最後還是用盡全身力氣，扛著它往學校走去，瘦弱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老長老長，與寂寞重疊，勾勒出了一道道悲傷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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