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16)_謝妝妝

十六

　　"那你哥哥一定是混血兒吧？！他帶的是哪一國的血統？"洛柯激動萬分地搖著我的手臂，迫切地等待我的回答。

　　"混血兒？"這個概念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神曲是混血兒】

　　"什麼混血兒？"我疑惑地問道。

　　"就是帶著不同國籍血統的人！神曲有著東方人的容貌，卻帶著西方貴族的氣質特徵，真的很特別！喬安，神曲他像誰？你爸爸還是你媽媽？"洛柯滿臉期待繼續問道。

　　神曲他像誰？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是地地道道的東方人，而神曲卻帶著西方人的氣質，那麼只有一個結論，神曲像他的媽媽！但是，他的媽媽是誰？現在身在何方？我無從知道，從小到大，神曲沒有跟我提起過他親生媽媽的事。

　　在我的腦海中，連她最模糊的形象也無法勾勒。

　　"我也不知道神曲像誰……"我低著頭，滿臉的黯然。

　　"不是吧喬安？你竟然不知道？！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親兄妹。"洛柯皺著眉頭嘀咕，雖然無心，卻觸痛了我內心深處那根最脆弱的琴弦。

　　"我和神曲同一個爸爸，但是……我們不是同一個媽媽……"說完，我跑出教室，到教學樓後面那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默默地哭泣。

　　如果可以，我情願神曲真的不是我的哥哥！不是！

　　親愛的神曲，我是多麼希望，你就是上輩子埋藏我的人，可惜你不是，永遠不可能是你。一切，早已註定，無論我多麼聽話乖巧，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喬安，對不起，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洛柯喃喃地向我道歉。

　　"沒事。"我抬頭，對她淺淺地笑。

　　時間過得真快，如白駒過隙，一下子便漫過了我們色彩斑斕的童年。回過頭，突然發現，那些拉著神曲衣角漫不經心地成長的日子，已經不復存在。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學會了多愁善感。那個無法見光的少女情懷，從心裡掏出來，又狠狠地摁回去，如此反反復複，連自己都為這種風雨無阻的忙碌感到辛酸。

　　無比的辛酸。

　　那張在夢裡出現無數次的天使般漂亮的面龐，只能小心翼翼地掂量，然後天亮之前，準時放回內心深處的秘密花園。再怎麼哭泣，也無法讓它多逗留片刻。

　　如果知道長大是這麼麻煩的事，那麼，我情願自己永遠不要長大，永遠跟在神曲後面，做他最忠實的跟屁蟲。

　　神曲，是我一生無法磨滅的信仰，不可取代。

　　他如茫茫大海上的燈塔，帶著我走出孤獨，走出荒漠般沉寂的黑暗，走向春光燦爛的黎明。

　　那一處殘留著我手心余溫的衣角，叫我如何割捨得了？

　　十年，我整整抓了十年……冰涼的指尖，早已在上面落地生根，我該怎樣拔除？怎樣連根拔除？早已習慣的溫暖，它該遷徙到何處？

　　註定是一場血淋淋的遷徙啊。

　　帶著無處安放的悲傷，隨風飄搖，無處安頓。

　　自從那次之後，很多女生跑到我面前問我說："喬安，神曲真的是混血兒嗎？他長得好好看啊……請問他帶的是哪一個國籍的血統？他的媽媽是不是也和他一樣高貴優雅呢？他是怎麼來到無柳鎮的？"

　　好多好多的問題，她們像可惡的蒼蠅，一看見我就纏著不放，在我耳邊聒噪個不停。這些，我自問可以從容應對。但是，最讓我無法容忍的是，我竟然和學校裡的其他女生一樣，對神曲的過去一無所知。我一直以為神曲是我的全部，只是等她們問到的那刻，我才清醒過來，原來自己對他的瞭解是那麼貧乏。

　　這真的讓我無法忍受，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竟然不知道神曲從哪裡而來，將來又要回到哪裡去？我不知道他的媽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現在又身在何方？

　　混血兒在貧窮落後的無柳鎮，是極其稀奇的事，所以人們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我帶著最悲切的疑問，沖出教室，向有神曲的地方跑去。

　　這時，他們要上的是體育課，全班的人都集中在操場上。我跑到操場時，看見神曲站在遠處的木棉樹下，紅色的木棉花，如華麗絢爛的紅地毯，鋪了一地。

　　神曲倚在樹背上，白衣勝雪，如童話裡走出的王子，高貴優雅無可匹敵。手裡的籃球，在指尖不停地旋轉，像是思考問題，又像是獨自享受喧囂的夏日裡這份難得的清淨。

　　"哥……"我走過去，輕輕地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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