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莞爾流年 | 上頁 下頁
九十五


  "他是這個意思。"

  薑莞爾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安宸一臉疑惑,心中越發覺得擔心,伸出雙手扶在她身側:"莞爾,你別嚇我,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我好得很。"她手捂著嘴,勉強止住了笑意。她抬起頭,眼神漸漸變得深邃,像是看到了什麼很遠的地方,他不得而知。

  "安宸,你還記得我剛到法國的時候,有一次你問我,為什麼總是望著遠處發呆,好像在等誰一樣。"

  "是。"安宸淡淡應道。

  "那個時候,我確實是在等人。我也以為,離開他是對他最好的做法,所以擅作決定不告而別。可是後來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幻想著他找到了我,他會突然從人群之中走出來,抱著我說會和我共度難關。"

  她輕輕一笑,微閉上眼睛,似是疲憊了,又似是無比安心:"我知道,這一次,他也不是真的要趕我離開,他一定也等著我回去,回去陪著他一起。"

  安宸專注望著她,那樣子,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個人。他先是有些受傷,繼而收斂了表情,逐漸露出幾分欣慰,攬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摁在自己胸前,歎口氣道:"我的小莞爾,到底還是長大了。"

  薑莞爾從法國買機票輾轉回國,已是一天以後。就這個速度,還是安宸從公司裡勻出了一張商務機票來,才讓她只耽擱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馬不停蹄地飛回中國。

  仲流年的電話始終是關機,她幾乎已失去耐心再去嘗試。一個晚上差不多是徹夜未眠,每隔一會兒就要拿出安宸借給她的手提,看看網路上有沒有更新關於庭審的資訊。

  只是一直到登機,她都不知道結果是凶是吉,再想想南昕臨走時發來的短信,薑莞爾像懷揣著塊大石頭一般,連走路都是拖著腳。

  十多個小時的機程像是飛了一個世紀,一下飛機薑莞爾都顧不得自己幾乎身無分文,首先打了輛車向仲流年住的公寓奔去。

  計程車一停,她便狂奔向電梯,按按鈕幾乎是用砸的。

  她覺得手在顫抖,渾身都是冰涼。

  此時太陽格外好,從大窗戶透明玻璃的四面八方照射進來,點亮了每一件厚實的傢俱。

  她發現一切都不太一樣了,客廳裡少了幾樣顯眼的物件,廚房更是幾乎被洗劫一空,邁著小心翼翼的步子輾轉來到臥室裡,衣櫥門是開著的,他和她的衣服都已不見,只剩幾個孤零零的衣架子。

  薑莞爾癱倒在床邊。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她好像一腳踏入了六年前那棟被拿走抵押的家宅,淩亂與空蕩被陽光照的無從遁形。

  她又拿起手機來撥了一通電話,自然是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人。

  仍然是關著機。

  手無力地垂在床沿,床上只剩下最底下一層的彈簧墊。

  她都無法思考,唯有不停地在心中對自己說:要堅強要堅強,若是他真的失去了一切,至少有她還陪在他身邊。

  就算這陪,是一個外頭一個裡頭。

  這麼想著,薑莞爾打了個寒戰,攥著拳頭站起來。不管仲流年在哪,她一定要先找到他才行。於是一狠心,翻著來電簿撥通了南昕的電話。

  這一刻她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喂。" 那邊傳來南昕慵懶疲憊的應答,"你怎麼打給我?"

  "流年呢? 我找不到他,為什麼他的手機一直關機?他還好嗎? 你知道他在哪是不是?"

  對方遲疑了一下,聲音溫柔中帶點英氣:"你不知道他在哪? 薑莞爾,庭審你怎麼不來?口口聲聲說愛,竟然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我……"薑莞爾百口莫辯,想想已沒有解釋的必要,"你怎麼想我都行,我只想知道流年在哪?"

  "他在哪我不知道。"南昕硬邦邦地回道,冷冷一笑,"這回你們真的贏了,我輸得活該,也輸得心服口服。姜莞爾,這個男人我還給你,祝你們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不等薑莞爾問個明白,那邊只剩下掛斷後一聲趕一聲的忙音,她垂下手看著螢幕,腦袋一片空白,猶豫著要不要再撥回去。

  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候,客廳裡響起聲音,緊接著是皮鞋踏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的摩擦聲。

  薑莞爾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門口走過兩步,又遲疑地停在屋子正中。

  客廳裡的腳步聲亦停留了一下,想必是看到了薑莞爾丟在客廳地板上的提包,緊接著急促的踩踏聲便朝臥室壓過來。

  仲流年的人出現在臥室門口時,手中還提著一隻旅行箱,看到好端端站在面前的她,幾乎有些難以置信。

  薑莞爾更是不敢相信,上一秒還不知去哪裡找他,下一秒他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仲流年愣了半響,眼下的黑圈也掩不住眼中突然綻放的神采,既是喜出望外,又是驚訝萬分:"莞爾,你怎麼在這?"

  薑莞爾喜極微怒,快走兩步到他面前,揮出拳頭捶在他胸前,壓著哭腔低低地埋怨道:"你不是要趕我走,你不是要趕我走?你再趕一次試試,你試試!"

  仲流年語塞,手裡的箱子順勢丟在地上,雙手扶上她不停晃動的雙肩:"我……"

  她打著打著像是突然打累了,長歎一口氣,額頭枕上他的胸膛,疲憊不已地低聲道:"我快擔心死了。憋了這麼些天,真的快擔心死了。"

  "對不起。"他攬著她顫抖的後背,心裡歉疚,最後卻也只說出這三個字。

  薑莞爾抬起頭來,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看。仲流年的五官,像上學時一樣分外好看。那雙眼睛每每望著她時,明明是寫滿了不打折扣的溫柔與痛惜,可話一到嘴邊,就莫名其妙打了折扣。

  總是說著甜言蜜語的男人,雖會討女孩子歡心,但究竟有幾分是真,卻是個讓人暗自神傷的問題。

  而極少說情話的男人,雖然會不時讓戀人覺得心急,但遇到了真正懂他的人,這一份深沉的愛,才更值得珍藏一生。

  姜莞爾是懂得仲流年的人,只是她不是聖人,此時也難免小有不滿。她揪著他領口的褶皺,像個孩子似的命令:"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喜歡多說,你不說我不問,怎麼樣都行。可是無論如何,不許把我推到一邊去。聽到沒有?"

  仲流年失笑,把懷裡的人兒又摟緊幾分,老老實實地應道:"好。你以為我願意讓你跟他走?剛把你送出去,我就後悔了,悔得腸子都打結了。"

  "那是你活該,居然和安宸串通起來騙我。"

  "我是想讓你去外頭清靜兩天,這幾天又是庭審又是調查,我不想讓你多受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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