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莞爾流年 | 上頁 下頁
七十三


  薑莞爾坐起身,卻沒有去扭開燈,就原地裹著被子縮成了一團,越縮越緊,一直變成球形。

  這無厘頭的夢,女人偏偏理得出頭緒來:想必是心中有個自己看不下去她自欺欺人的行徑,搖晃著她的腦袋叫她清醒一點清醒一點,有很多事情他和她還沒有一起做過,沒有講明白,就又要落荒而逃。

  然而夢和現實,她其實一直分不太開,又固執的不肯承認。要不怎麼會拒絕了重要的人,卻又無力走回仲流年身邊,最後結局無言,她註定孑然一身。

  低頭在被子上蹭了蹭眼睛,她伸出手去想拿手機看看時間,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驚得薑莞爾渾身打了個激靈。低下頭看著那閃爍個不停的螢幕,混亂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不少。

  上一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她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於是這一次,她難免心有餘悸。

  薑莞爾坐直身子,等著它唱完一首,又從頭開始再唱一遍。

  已然知道了來電的是誰,心中反而更難以相信,甚至懷疑這是一場夢連上了另一場夢。女人將電話拿在手裡頭,盯著那名字發了會兒呆,手機很是善解人意,竟然一直固執響個不停。

  屏住呼吸,她終於還是翻開蓋子,將它貼在耳朵邊。

  半晌,那頭都沒有聲音。

  "喂?"薑莞爾試探著問了句,嗓子睡的幹了,聲音有點難聽,不像自己。女人仿佛聽到了隱約呼吸的聲音,很輕很低像怕打擾了什麼,如同夜裡的浪靜靜拍在沙灘上頭。

  她沉默著,又等了一會兒,仍是沒有回答。漸漸的,女人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便搞錯了名字,於是拿下來檢查螢幕上顯示的字。

  沒錯,是他。當然是他,只能是他,還好是他。

  吸一口氣,她又把電話舉到原位,慶倖他還沒有掛。

  "流年?"她喚了一聲,嗓音清晰幾分,空蕩蕩的房間裡,空澈到突兀。那邊呼吸的聲音似乎也濃重了些許,卻始終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甚至簡簡單單的一個應答都聽不到。

  薑莞爾突然有點害怕起來,腦子裡胡思亂想充斥進各種八點檔情節。他是酒喝多了開車出事滾下山崖向她求救?還是路遇綁匪搶了他的手機撥給她索要贖金?又或者身體不舒服了身邊沒人照顧頭腦發暈打錯了號碼?

  靜靜對峙的瞬間薑莞爾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令她不寒而慄。她甚至沒有勇氣再叫出他的名字,卻生怕他就這麼不發一言的掛了,她連個撥回去的理由都尋不著。

  窗外簌簌的落雪聲,像鳥群飛起又落下,落下又飛起。

  她突然想到林沁的話。她說:"莞爾你知道嗎,你搬走的那天晚上,仲流年在宿舍樓下淋了一夜的雨。"

  他憔悴的臉,還曾出現在她夢裡。夢裡他仿佛不認識她,任她喊破了喉嚨,他也無動於衷。

  淋了一夜的雨。

  她幾乎是從床上跳了起來,光著腳丫子奔到窗戶旁邊,中間踩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疼得女人嘴巴一咧,卻顧不得管。玻璃上橫一道豎一道的雪水,紋路一般阻礙視線,薑莞爾猛的伸出手,毫不猶豫的把窗戶推開。

  北風夾帶著雪花惡狠狠撲面而來,她探出頭,又差不多是探出了半個身子。路燈此刻昏昏黃黃的,照在積了雪的地面上,分外明亮。

  終於是看得清楚了。薑莞爾抽回手,捂住嘴巴,緩緩的,她沿著牆壁蹲了下來。

  就好像是孩子拿著地圖,又驚又喜去尋找寶藏,終是找著了,卻又不敢相信眼前的東西是真的。

  但她分明是看到了。

  她看到仲流年靠在車門一側,望上來,望著這兒,手機貼在耳朵邊上。在她探出頭的刹那,他垂下了手,電話落在雪裡。男人漸漸站直了的身子,沒穿外套的身型,格外單薄。

  飛快的穿著衣服,女人的視線在幾個包裹之間來回游走。她把傘裝在哪裡了,把傘裝在那裡了?這麼問著,卻只覺得腦子裡頭亂成一團,手穿過袖子有些顫抖。

  最後最後她終是沒找著傘,踉蹌著跑下樓的時候,只覺得還是來不及了。但一沖出樓梯口,就看到他仍站在原地,挺拔的姿勢,六年了也沒改變過。

  姜莞爾是一步一步走過去的,步子很慢,同她下午提著東西回來時一樣。後來吃東西時,喝著那瓶飲料她還想,這一走,是不是又很久見不到他?

  沮喪到做夢也能哭出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哪怕是夢,也多虧她執念夠深。

  姜莞爾一站到仲流年面前,就聞到了濃重的酒氣。男人的臉色蒼白,像是在這裡過夜的那晚一樣,仿佛染了大病。

  他和她的每次再見面,不是無言結局,就是不歡而散,若是這一面真的是最後一次,她該怎樣表現才能完美收場?

  仲流年仔仔細細看了她一會兒,好久沒見了,似乎有點不認得。

  不等她開口問,是他先說了話,站直的身體失去重心,向後靠在門上:"今天他來公司,說了你們的事情。"

  她一愣,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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