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流年(44)_隔軒聽雨

四十四

　　"為什麼要辭職？是因為我對你……"臉上疏忽閃過一絲愧色，卻戛然而止。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流年愣了愣，笑容重現，比方才又冷了一分：

　　"是因為他回來了，你們和好了，所以你又要離開？"

　　什麼跟什麼啊，這跟安宸有什麼關係？薑莞爾正欲開口辯解，卻被他猛然一扯。她一個踉蹌，差點撲進男人懷裡。

　　"我還以為你是真心要來還錢……原來卻是大靠山回來了，這點小錢入不了眼。"仲流年略帶輕視的面龐，那麼近，氣息吐在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你說什麼啊！"姜莞爾向後撤出一步，用足力氣一把甩開他的鉗制，自己卻沒站穩，差點仰坐在地。搖搖晃晃找回了平衡，她直起身，苦笑著問："仲流年！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女人嗎？！"

　　仲流年抄手起身，眼波凝固在她臉上，深不可測："你不是嗎？"

　　突然很想笑，卻只怕一個表情的牽動，都要落下眼淚來，姜莞爾滿嘴說不出的苦，充塞著乾澀、麻木，啟不開唇齒。

　　可是薑莞爾，你能怪誰呢？當年你說出那樣傷人的話與他割斷時，就該料想到這一天的到來。

　　她在心中無力地為自己辯解：那時若是自私的告訴他真相，不就是親手毀掉他的前程？

　　我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兩個人的痛苦，可以一個人擔。

　　我做錯了什麼？

　　可是仲流年，從始至終，我沒有背棄過我們的愛情。反而是你，為了唾手可得的權利和富貴，現在的你……早已不再是從前我仰視的那個。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姜莞爾突然冷冷地問，激動的表情不再，悲傷的表情也不再，平靜的臉上唯剩空無一物的漠然，"你可以搖身一變做了南楓的駙馬，我也可以找個有錢的男人風風光光的嫁掉。"

　　"我們，有什麼差別？"

　　流年被她突如其來的質問問住，沉默良久，眼神渙散地訥訥道："原來你這樣看我……"

　　這句話說的混濁而低啞，薑莞爾沒有聽清。她向前邁進了一點，腳步搖搖晃晃如同舞蹈："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錢還你？好，我就告訴你！"

　　"你說得沒錯，兩千塊錢，我是看不入眼。你堂堂的仲大經理，家財萬貫的南楓總裁准女婿，未來的南楓一把手，才花這麼一點點錢，就想把民女收買了？未免也太吝嗇了吧？"

　　仲流年表情陰翳地盯著她，眼神犀利如刀足夠把她扒皮吃掉。莞爾渾身微顫著，一言不發，等他宣判。

　　沒有爆發。流年動作僵硬地掏出根煙來，翻遍了渾身上下的口袋，卻沒有找到火機。他想了想，長吐出一口氣，將香煙丟進一旁的煙灰缸裡，淡淡地說道：

　　"你在說氣話。"

　　語氣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卻也沒有疑問的意思。只是那音量，不像是說給她聽，反倒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我沒有。"薑莞爾無力地回道。只是這怏怏的一句，連自己也騙不過去。

　　乾脆也不等他回答，莞爾逕自朝門口走去。

　　手就要觸上門把，卻還是被男人捷足先登。仲流年扭過她的肩膀，讓她後背抵在門上。

　　他的兩臂撐在她耳側，低下頭來，雙目緊緊逼視著她。流年嘴角噙著絲冷笑："好，那你說，你想要多少？"

　　薑莞爾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底發毛，加上他臂彎間狹促的拘束，擾得她呼吸與思維同樣開始游離。

　　腦子一時不受控制，她遲疑著開口：

　　"五十萬……"

　　仲流年眼神一動，五十萬？

　　她以為拋出這個數字，他會不敢給嗎？

　　她要玩，他就陪她。

　　見流年緩緩收回了手臂，姜莞爾暗自舒出一口氣。口袋裡的手機又不適時地響了起來，她也無暇去接，滿腦子想的，都是快快離開這個讓他心亂如麻的男人。

　　莞爾正要轉身，仲流年的聲音清清冷冷飄進耳朵裡，像一股寒流，驚得她打了個戰。

　　"支票可以嗎？拿現金比較麻煩。"

　　什麼？？薑莞爾睜大了眼睛望向他，流年正俯身在桌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只一會兒的工夫，將筆插回口袋，俐落地撕下一張，朝薑莞爾面前一遞。

　　"五十萬。"

　　薑莞爾表情木然，失神地盯著那張白花花的單據，嘴唇微張，竟不知如何回答。

　　手機仍在鍥而不捨地高唱，像是她滑稽的背景音。

　　"你怎麼總是不接人電話？"流年微挑了嘴角，語氣裡暗含著的責備，她聽不出來。

　　昨晚，他站在她家樓下，望著那扇沒有亮燈的視窗，撥通她的電話。

　　安靜地聽著忙音，一直等到那邊自動的掛斷了，都沒有人接起。

　　他就那麼靠著車門呆呆站了良久，煙蒂丟了一地。

　　卻到底沒有再撥第二通。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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