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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姜莞爾不樂意聽,捂了耳朵在一旁兀自皺著眉頭。男生斜瞄著她,不動聲色地笑。

  可是有時候也想,嫁給這樣的人,是不是還不錯呢?

  數學考試之前,會熬夜給你輔導,一道題一道題,一個概念一個概念地講給你聽。明明困得哈欠連天了,還會一個勁兒地問你:"明白沒有?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你打壞了家裡價值連城的古董瓶子,他跑去義正詞嚴地道歉。然後你一臉愧色地跑過去,沖著被母親罰了站的他苦著張臉,他反而要好言好語地安慰:"你不陪我做戲,我下場更慘。"

  你早晨不好好吃飯,課間胃痛得難受給他電話。他會翹掉下節課的小考,借了熱水袋跑過對街,到學校醫務室裡看你。然後假也不請,打了車,一路送你回家。

  女生腦子裡缺一根筋,想得累了,索性不想。

  第二天見面,依舊沒心沒肺的"哥哥"長,"哥哥"短。

  安宸也就無知無覺地應著,仿佛還很受用。

  直到初二結束,高考臨近。

  那一天,姜莞爾從安宸家吃了晚飯出來,五十步不用的距離,門挨門的長度。男生偏要送她到門口,她就樂呵呵跟著他走。

  夜空很晴。鵝黃一輪月亮,星星都藏著,看不見影兒。

  薑莞爾一手扶上門把,一手朝身後的男生招招,習慣性地喊了聲:

  "宸宸哥哥明天見。"

  安宸卻沒有一如既往的應聲轉身,他靜默著伸出手來,溫熱的掌心牽住她柔軟的手腕,拉扯在半空。

  也不是第一次牽手,薑莞爾不覺得異樣,偏了頭等他開口。

  安宸的臉背對著路燈,只描摹出一個黑黑的輪廓卻看不出細節。他好像是笑了,又好像只是面無表情,聲音低低的,他問:

  "莞爾,以後能不能不叫我哥哥?"

  不叫哥哥?薑莞爾抽一口涼氣,仔細想想,最近她都本分做人,沒惹他生氣啊。於是小心翼翼地回問:

  "不叫哥哥,那叫什麼?"

  這次,男生一定是笑了,語氣中帶著點遷就的甜味:"我名字是什麼,你就叫什麼唄。"

  隱隱約約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女生突然覺得臉上發熱,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抽出手來,還想再道一次別。

  卻在稱呼上卡住。

  有些懊惱,莞爾索性低低嘟囔道:"走了。"

  轉身合上門,停也不停地跑回了屋,留下男生一人矗在黑暗裡,孤零零瘦長一個影子。

  那之後,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見面的次數驀地少了起來。偶爾一起吃飯,或者在門口相遇,她乾巴巴地舉起手,說一句"好"、"你好",任何稱謂都省略。

  男生只是不曾察覺一般地微笑,轉過身去卻是稍微黯然。

  漸漸的她總會習慣,安宸這樣安慰自己。

  慢慢他也就忘了,薑莞爾如此沒心沒肺。

  黑色六月,高考,填志願,異地求學。這些人生的必經階段,在安宸這樣家世的人看來,不過風也似的倏忽而過。

  果不其然,他要去歐洲上學。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莞爾媽媽說得若無其事,女生卻差點被饅頭噎到天昏地暗。水也顧不上喝一口,她趿著拖鞋就跑去敲他家的門。

  "哎呀,莞爾,什麼時候從鳳凰回來的?"開門的是安宸媽媽,卷髮上罩了個發套,顯然正在清理衛生。

  女生踮著腳走進屋裡,傢俱已經所剩無幾,地板茶几上全是乾乾淨淨。安宸媽媽指點著鐘點工搬這搬那,一邊還朝樓上指著:

  "安宸在收拾他的東西,莞爾你上去找他就好。"

  女生乖順地答應,腳踏在樓梯上,竟會有膽怯的感覺。

  十年了,他牽著她,從這裡走上走下,走進走出。

  十年的日子,就這麼走到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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