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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芒點頭,攏了攏身上的兩條披肩,圍得就跟一阿富汗婦女樣大搖大擺地率先出店奔向下一家。四處逛逛,越走越遠,彎來轉去,替老爸買了普洱茶,替老媽買了藏紅花、雲南十八怪和牛肉幹,替葉子、顏顏和擺擺買了水晶和玉珮,又給自己買了一堆可有可無的飾品,最後夏芒拎著滿滿一袋東西決定殺回圍巾店再去買個兩打披肩,以備後患。

  「咚」的一聲,夏芒手中的禮物袋掉落在地上。此時已過九點,四方街上依然熱鬧,林立的商鋪、來往的人流,微微昏黃曖昧的街燈,還有不遠處酒吧特有的納西族姑娘的歌聲。夏芒站在小石板橋西,左轉便是幾間酒吧,而迎面,竟是恒隆房產的虞總等幾人,其中一人,正是夏芒最最不願見到的一夜情男主。手中拎著的東西自然滑落,因為夏芒抬眼的時候,正好瞧見那男人的視線也移到了自己身上。

  「在這兒遇到夏芒小姐,真是太巧了。」虞瑋韜看到夏芒,主動微笑打招呼,順勢走前兩步,撿起夏芒掉在地上的東西,遞至夏芒身前。

  堂堂恒隆房產的總經理,這般沒有架子,本是個優良的品德,但在此刻的夏芒看來,絕對是一個無敵大缺點。若當不認識,擦肩而過多好!怪只怪自己,沒提早發現有狀況就算了,還在第一時間有了這種吸引人眼球的反應,活該被撞見!

  「謝謝虞總,真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碰到面。」夏芒伸手接過,職業化的笑容,眼睛自動遮罩慢慢踱步至虞瑋韜身邊的男人。心中確實感到有些驚訝,在麗江居然也能碰到他,猛然想起剛才那個奢侈又無聊的十裡長街宴。高爾夫球!怎麼忘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前年興建的也是本市唯一的一個高爾夫球場便是恒隆房產的一個產業?

  「芒芒。」在夏芒稍一停頓,正準備告辭之際,虞瑋韜身邊的男人開口了。夏芒一聽,渾身一抖如遭雷擊,一時怔在當場,深有種外焦裡嫩的感覺,並且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燈火昏黃,這身一顫眼一翻的小動作,或許並未被人發現。但也只是或許。

  「陳董、王董,他鄉遇舊識,我先失陪一會兒。瑋韜,你陪陳董、王董走走坐坐,我等下過來。」男人朝著另兩位在場的中老年男人點頭致意,轉回身走至夏芒身前,笑道,「芒芒,我來提東西吧。」

  他臉上的笑容,在夏芒看來詭異加欠揍。夏芒明明是想伸手將那礙眼的笑容扇飛,結果伸出來的卻是拎著東西不得閒的右手,這一舉動,正好應了男人的話。夏芒短短一分鐘內再一次遭雷擊,覺得自己整個地成了小小酥,外焦裡也焦,恨死了剛才接過虞瑋韜遞過來的東西時用的是右手。

  怎麼辦?夏芒張嘴,「你……我……」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來。不明白自己到了他面前,怎地就像個孩子般手足無措。這種無措,不是倒退回青澀的歲月,而是自那一夜之後,在這個男人面前,夏芒總覺得自己少了些什麼。少了什麼?夏芒細細思量,猛地驚覺,少的是衣服——因為那一夜的陌生而親密。

  一想到此,夏芒的臉便燙了起來,待得夏芒後知後覺發現來來往往路過的人都以一種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倆的時候,虞瑋韜和那兩個中老年男人早已失了蹤影。夏芒這才清醒過來,劈手便欲去奪男人手中的禮物袋。

  「芒芒。」男人笑得好整以暇。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認識你!」夏芒看著在街燈映襯下帥得刺眼的男人的臉,不明白自己偶爾叛逆了一次,怎麼到哪兒都能看到這陰魂不散的男人。而且他看起來很像是有錢人,這種男人不是應該驕傲得不行,哪怕結婚了,倒貼的女人也會一批倒下去又有千百批冒出來的嗎?他怎麼就非得跟她夏芒過不去,怎麼就不能無視她,看見當沒看見?一想到此,夏芒怒從心中起,嗓門也比平時大了幾倍,只差撲上去張牙舞爪一番了。

  「原來你是怪我沒正式自我介紹過。」男人完全無視夏芒快滴血的臉,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拿出皮夾,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張名片,笑著遞至夏芒跟前。

  夏芒伸手接過,一眼不看,二話不說,咬牙切齒地將手中的名片撕了個稀巴爛,猶不解氣地扔到地上,沖著碎紙片狠狠踩了幾腳。情緒太激動,動作幅度太大,直接導致的結果便是裹在夏芒身上的兩條披肩雙雙落地。

  在夏芒彎身之前,男人已彎腰將地上的披肩拾起,順勢抖了抖,卻將另一手中的禮物袋遞至夏芒身前。夏芒略有些茫然地接過,腦子裡一瞬間還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剛才的舉動終於讓這人恢復正常,所以將東西還給她放過她了?

  下一秒,眼前一花,男人兩手握住披肩,對折,披肩飛快地繞過夏芒的脖子,完美地裹住夏芒的肩頭,一端流蘇隱在披肩中,一端流蘇斜過肩,垂在身後。

  「呃?」夏芒暈了,很顯然,這種圍法,與她剛才隨意裹住上半身仿佛阿富汗婦女現身的圍法相當的不同。

  「夏芒小姐,可有榮幸請你一道去酒吧坐坐?」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含笑地看著夏芒。

  酒吧!夏芒對這兩字依舊敏感,只不過眼前這人提起時,心驚後悔苦澀的同時,更多的卻是莫名的羞怯與羞恥。

  夏芒臉紅地發現,自己身上好像又少了什麼東西。

  臉紅歸臉紅,此刻的夏芒卻突然清醒了。具體表現為:她理也不理男人,轉身右彎便急急往前走——沒有左轉,左轉是幾間酒吧,如果左轉,又恰好順了男人的意。由此可知,夏芒已經恢復正常了。

  男人沒有說話,但身後卻有腳步聲傳來,夏芒不敢回頭,只一徑向前疾步行走,左轉右轉、彎來繞去,低著頭渾然不覺自己越走越偏,心裡亂哄哄地只想著將男人甩得遠遠的,不知腳下青石板與路邊街燈雖依然,兩邊的商鋪卻是關著門的。

  「呃……」夏芒猛然止步,看著眼前偌大的一片空地一時驚奇萬分。怎麼走著走著,走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來了?這幾天晚上壓馬路,走得再遠,逛得再久,也沒來過這地方,本以為已將這條四方街逛遍了,結果原來不是!

  這時候夏芒已經顧不得身後的男人了,轉身角角落落地打量了個遍,又四個方向嘗試著繞了一圈,最後在一個小弄堂裡彎來轉去半天,發現整個地將自己繞暈了。憑直覺,夏芒同學憑她難得准一次的直覺發現自己迷路了,不管她從哪個方向嘗試,結果都只有離起點與目的地越來越遠。

  在夏芒第N次朝某個方向走,最後在一個牌坊前停下,而牌坊外面黑乎乎一團的時候,她終於放棄了。伸手在口袋裡掏手機,十秒種之後夏芒又絕望地發現,她的手機放在小背包裡,一早在圍巾店的時候扔給了蕭淩暉!

  當夏芒無奈地轉身看向一直跟著她卻不說一句話的男人時,這感覺已經不是大大酥小小酥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天要亡她的感歎了。渾身氣血上湧,雙頰滾燙,仿佛下一秒臉上就要滋滋地冒出油氣,夏芒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聲音如蚊蟻:「我……迷路了。」

  「然後呢?」男人好整以暇,雙手環胸,街燈下,眼睛閃著滿滿笑意看著眼前手足無措一臉通紅的夏芒。

  然後?他跟了她半天,她告訴他她迷路了,他還問她然後?夏芒怒從心中起,屈於眼前形勢,又生生將這團怒火壓在喉嚨下,嗡著聲嘴角抽搐道:「我想回客棧。」

  「哦?客棧難道不在這附近?」這下男人笑得更開心了。

  「嗯,在四方街入口不遠。」夏芒越說越小聲。

  「那你剛才這一路兜兜轉轉,是為了什麼?」男人兩步走至夏芒身前,俯下身盯著夏芒的臉問,眼裡有一抹戲謔。

  夏芒受驚般往後跳開一步,腦子裡全是「為了什麼」這四個字。夏芒當然知道自己兜兜轉轉最初是急於避開眼前這人而無意識的行為,後來則是試圖走回客棧,或者說走回好歹能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的地方,不然能走到有第三人出現的地方也行,可是天不從人願。

  如今她有求於人,能這樣直接回答嗎?答案當然是NO了!夏芒心慌慌微有些結巴:「這個……那個……」

  男人瞬間又走近幾步,夏芒退身,居然發現自己已經背抵牆面,腦中立馬響起警報聲,剛挪身想從左側溜過去,男人雙手驀地撐牆,將夏芒圈在自己身前,眼睛看著扭著頭不敢直視他的夏芒,聲音低低帶著一絲溫柔道:「是為了像現在這樣,四下無人,賞月、賞夜、賞景、賞人、賞情嗎?」

  夏芒聞言,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鋪天蓋地的憤怒將她僅有的理智全部淹滅。「啊,受不了了,你這個渾蛋!」夏芒在心裡一陣怒吼,雙手握拳,化悲憤為力氣,猛地去推身前的男人。

  男人輕鬆避開,伸手環住夏芒的腰,止住她用力之後失去著力點向前傾的身形,轉過身,側過臉,看著夏芒,認真道:「要麼自己走回去,要麼我領著你回去。」

  夏芒穩了身形,慌忙掙脫,左手輕拍了拍胸口,抬眼,卻見身前橫過一手。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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