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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十三章

  一

  李方說話的神態和語氣絕不像是作偽。我張了嘴巴,呆呆的看了他半天。李方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還告訴我,如果找王秋豔的話,就給她打電話。我老臉一紅,說:「我沒她電話。」李方狐疑的看著我,我臉更紅了,只好老實交待:「我不好意思打啊。」他切了一聲,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放心,我又不像你,醋罎子一個。」我大感頹喪,連聲問自己,什麼時候成醋罎子了。我們倆都悶不做聲,我覺得無趣,就沒話找話,問他那牆上的寫真,什麼時候拍的。李方朝我嘿嘿一笑,自戀的說:「你哥我帥吧。」我忙做嘔吐狀,然後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李方在後面說:「這麼快就走了?」

  我頭也不回:「這屋子一股子酸味,呆著不舒服。」李孫子罵罵咧咧,說:「趕緊滾蛋,做你黃粱一夢,發你飛黃騰達去吧。」我嘿嘿笑了下,吹了起口哨,摔了門就出去了。走了幾步,越想越鬱悶,就又回去敲門。李方在屋裡喊:「誰呀?」我踹了一腳:「裝什麼比啊,快開門。」李方開了門,就皺著眉頭,問我怎麼還不滾蛋。我剛想發火,一想這個時候發怒效果不好,就換了副可憐兮兮的扮相,哀聲說:「求您了,李大爺,您就告訴我,您是怎麼找到陳小芸的吧。」

  李方斜視著我,就是不說話。我覺得還不夠可憐,就添油加醋:「哥哥,您要是不說,我他媽鬱悶死了,肯定吃不好睡不著,沒幾天就會骨瘦如柴、氣結而死。您大慈大悲,救我一命,生造七級浮屠,拉兄弟一把,好不好?」李方嘴巴一咧,說:「裝,接著裝。你看你貧的,都要做王八了,還撒歡似的耍嘴皮子,賤不賤啊?」我連忙點頭:「賤,我賤還不行嘛。」這下他得意了,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我期待的豎著耳朵,心裡撲撲亂跳,生怕真做了王八,那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李方一攤手說:「我真他娘的不知道,是王秋豔讓我告訴你的,騙你,我是你孫子。」

  我萬分失望,感覺十分憋屈,對著他就罵:「去你媽的,你敢騙我,我整死你。」罵完轉身就走,李方問我去哪裡。我沒好氣說:「還能去哪,找王妮子問清楚,然後找個鏡子照照自己是王八還是男人。」我騰騰的下了樓,就聽見李方喊:「張孫子,你看你哪裡還像個男人?你不做王八,老子都死不瞑目啊。」然後是一陣變態的哈哈大笑聲,我差點摔下樓去,連忙扶了一下牆,心跟被冷凍了似的,涼的生疼。悶聲走了幾步,拿了手機,就找王秋豔的號碼,可真翻到我就慫了,始終沒敢撥:我是那麼想見到她,卻又那麼的怕見到她;我是那麼的想知道陳小芸那兩天究竟做了什麼,卻怕真相水落石出之時,就是我張立加冕綠帽之日。

  這還真是個諷刺,只不過一串數字而已,就將我徹底打回了原形。我胸悶心堵,逼著自己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失落的想:我果然不是個男人。耷拉腦袋上了車,正在想應該去哪裡的時候,陳小芸給我來了電話。她問我在哪裡,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澈動聽,可卻更讓我覺得諷刺。我悶不做聲,陳小芸在電話裡連連發問,非說我意圖不軌。我急了,對著電話吼:「到底誰不軌了?你還是我?」

  電話那頭怔了一下,緊接就說:「你發什麼神經?」我覺得這話大有來頭:她不是心虛了,怎麼會這樣問我?這樣念頭瘋狂的折磨著我,讓我想抓狂。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懷疑她,她一直都是那麼好,好的讓我愧疚,讓我自責,讓我覺得自己太幸運。我甚至還覺得,陳小芸這個女人壓根就不是為我這樣的人準備的,她應該更幸福,更有理由追求幸福,她理所當然幸福。電話裡又響起了陳小芸一如既往的,關心的聲音:「立子,你怎麼了?心情又不好了?你說話好不好?別嚇我。」

  我覺得自己不爭氣了,又想哭了,趕緊擺好心態,使勁的忍住,說:「沒事,剛和李方鬧騰會,火還沒消。」陳小芸哦了下,讓我快些回家。我答應著,就掛了電話。

  二

  我一直覺得愛情之於我來說,就是一件奢侈品。而像我這樣的人,只能夠混個溫飽,遠遠沒有消費奢侈品的能力。我外強中乾、嘴尖皮厚、肚子空空,一開口就是牢騷,從來不敢說真心話;見什麼好就想要什麼,得到了就開始厭惡,從來都是五分鐘熱度;看來大方無比,實則小肚雞腸、天生猥瑣,人家踢我一腳,我就會想打人家十拳,占了便宜就沾沾自喜,吃了虧就哭爹喊娘;更可怕的是,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卻不知道如何改正毛病,十分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十分可恥。

  而想擁有愛情,必須要堅忍,要誠實,要寬容,要細心,我一樣都沒有。更讓我沮喪的是,陳小芸每樣都有。我回到家就擺著臭臉,對她愛搭不理,她也不著惱,完全不見了往日百獸之王的氣勢,有時候還過分的小心在意。她若是如以前那樣還好,我會覺得她光明正大、問心無愧。可她越是小心,越是討好的對著我笑,我越覺得她心虛——雖然我欠她良多,雖然我問心有愧,心虛的事情一籮筐。可這不妨礙我懷疑她,她也更有不軌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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