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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是句古老的屁話,不幸的被流傳至今。古人報不了仇,一邊說爺們是君子,充著胖子,裝著大方,假裝原諒;一邊躲在一旁,猥瑣者意淫,無恥者自慰,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也或者真有一仇就報了十年的強人,強人如妖怪,妖怪即變態,平常人難得變態,畢竟這種即做了婊子,又立了牌坊的好事,太過難得。

  原來是想找眼鏡報仇來著,就一次次引誘他追憶往事,到了最後終於把話題,成功轉到了五百塊這件事情上來。我一提,眼鏡就開始老縱橫,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當時別有用心,肯定是看他在一旁和美女打情罵俏,傷了我那顆,他以為孤獨了二十四年的,早已經變態的心臟,我才會過去打岔,弄得他一身腥臭,至今還有餘味環身,不可細聞。

  我聽了大怒,說你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他媽的用了一個月的生活費,幫你把那個狐狸精的尾巴揪了出來,你才得以倖免,存活至今。我那個月吃泡面,吃的臉都綠了,你不記得我的好就罷了,居然還昧著良心,趁我醉酒,拿酒瓶敲老子的腦袋。

  眼鏡兩眼瞪的溜圓,一臉無辜的指著小黑,對著我說放屁,兇手在這呢,你別誣賴好人。我說你就裝比吧,小心被雷劈死。小黑卻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完了就開始罵,說我和眼鏡都不是好東西,一個個看起來蠻橫,其實都是膽小鬼,還義正言辭的指責說,打架兩傢伙的全他媽的膽小鬼,怕的要死才會想到拿東西招呼旁人。

  眼鏡哦了一聲:"趙亮你王八蛋,出賣老子。"我也學著眼鏡的樣子,哦了一聲,說他媽的,果然是你。眼鏡也不鬧了,賤兮兮的對我笑笑說:"張哥,張大爺,張爺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別記著,氣壞身子多不好。"我說:"你這孫子,詛咒誰呢,你爺爺我身體好得很,趕緊把你那龜頭伸過來,讓我敲一瓶子,咱倆的賬就清了。"

  我拿著瓶子滿屋子追著眼鏡,小黑在一旁落井下石,說周大同屬王八的命硬,逮著了,往死裡敲。眼鏡一邊跑,一邊破口大駡:"趙亮,你生兒沒屁眼。"嫂子被陳小芸攙扶著,挺著大肚子,從裡屋出來,對著我喊:"立子,追上了給我使勁打,怎麼說話沒遮沒攔的。"眼鏡又擺出一副可憐樣,說,嫂子我錯了。我一把抓住他,說,知道錯了就認罰吧。說完就舉起酒瓶。

  眼鏡大聲喊:"停,你憑什麼打我。"我說還能憑什麼,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敲我一頭玻璃渣,老子當然要還回來,這天經地義。眼鏡說:"講公平是吧?"我說嗯,講公平。眼鏡忽然來了力氣,把我一下給推開,呲著牙:"那好,你把老子的女人扒光了怎麼說?"

  眼鏡的話讓我立刻沒了行兇的心情,開始擔心陳小芸會被刺激,就怔在當地。小黑說:"什麼,什麼?眼鏡你再說一遍。"眼鏡有些急了,紅著脖子:"說你大爺,你丫變態是吧。"我看到小黑悻悻著臉,朝眼鏡笑了笑,低頭夾起菜來。

  眼鏡問我還敲不敲。這孫子居然敢挑釁,我說,去你媽的,當時包間裡,三個女人,我怎麼知道她是你女朋友。眼鏡說:"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的女人。"我說這他娘的還不都一樣。眼鏡朝我嘿嘿一笑,不要臉的說:"我的女人不一定就是我的女朋友,就這麼簡單。"

  我說放屁,他卻來勁了,擺出一副學究模樣,就開始言傳身教,散佈歪理邪說,說女朋友是要晉升成老婆大人的,所以只能有一個。一旦多了,就容易掐架,最好的解決方法還不就是平等對待,人在什麼時候最公平,當然是沒有摻雜個人感情時,最客觀,最公平。所以,他的女人,簡而言之,就是他的東西。他們在眼鏡眼裡就是件東西,還不算女朋友。

  我剛想罵眼鏡無恥,這等噁心的話居然也能樂呵著說出口,卻聽砰的一聲,眼鏡就一頭栽在了地上。我驚愕的看見陳小芸拿著一個破碎的酒瓶,站那裡,一臉怒氣,說,周大同,你他媽的活該。

  嫂子適時的啊了一聲,然後就聽見她喊,快送醫院,快送醫院。我根本就來不及細想,來不及覺得荒唐,來不及責怪陳小芸的行為,就抱著暈倒的眼鏡,捂住他血流如注的頭,破門而出。我聽見小黑慌張的聲:"你別去,小芸照看著你嫂子,我和立子一起去就行。"

  (二)

  口是心非有兩種,一種是明地裡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傷天害理,這種口是心非最讓人痛恨,卻也最是常見,因為這樣的口是心非能撈到不少好處。雖然時間一久會有身敗名裂的危險,但人大都屬於鼠目寸光的動物,就是有人看的長遠,也無法保證在這樣的誘惑之下,不動歪心;還有一種比較可笑,沒事找抽的典型、裝比的模範,就是明地裡滿口噴糞,背地裡又是另一番光景,越是想得到的,越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很不幸屬於後者,甚至不經意間發現,眼鏡也很不幸的與我同類。

  把他送到醫院,我從急診室裡出來,就想起應該通知一下末末。眼鏡在南京無親無故,他的暴發讓他鼻孔一直朝天,很難有朋友,除了我們幾個,也就末末還關心他。進去拿出他的手機,翻了一遍號碼。

  這孫子的電話薄上,沒有標明末末的電話。又翻了一遍,發現有個號碼被他標記成賤人,這太過意外,要知道能被眼鏡這個賤人稱作賤人的,也就我們幾個。我充滿期待的打了過去,通了。那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大同,你怎麼想起我來了?"這聲音裡充滿了意外、驚喜等等一切與之類似的情緒,讓我感覺電話那邊的女人,就像是望夫石的前身,曾經站在一個地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遙望著愛人離去的方向。我尷尬的說:"我不是周大同,我是他朋友,他現在在鼓樓醫院,需要照看,你能過來一下嗎?"

  電話那邊一陣驚慌:"啊,嚴重嗎?我馬上過去。"我說,不嚴重,就是被砸暈了,頭破血流而已。她問了我地址,說馬來過來。等她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望夫石的前身就是末末。這次再見到末末,已經完全沒了上次的妖豔,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T恤,一件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一雙涼鞋,就那樣氣喘吁吁的朝我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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