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我來過(64)_雪影霜魂

六十四

　　席睿南聽出來她話裡的意思，心裡一熱，看定她粲然微笑：「你擔心我？」

　　薄荷臉一紅，低下頭啜著熱牛奶不說話，只聽到席睿南又說：「你別擔心，我沒事的，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這話薄荷聽不明白，忍不住投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他迎著她的眼神湊過來，眼睛看著眼睛，輕聲細語地對她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世界上，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2】

　　席睿南告訴薄荷的秘密，實在太令她吃驚與震動了。她吃驚震動得久久都回不過神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你怎麼……敢這樣做呢？你知不知道……這多危險啊！」

　　席睿南告訴薄荷，他的急性心臟病是他自己一手炮製的。那天的長跑他故意一開始就跑得那麼快，跑到最後體力不支心臟難以負荷這樣過度的運動量時，他再趁人不注意右手握成拳，朝著心臟部位拼盡全力重重一擊，本來就已經難以負荷的心臟猝然受到大力衝擊，馬上就停止了跳動。

　　「這是我從一個網頁新聞得來的靈感，一個中年人在健身房鍛煉，在跑步機上跑了半個小時後氣喘吁吁地下來，正好遇見一個朋友，朋友跟他開玩笑，當胸捶了他一拳，結果他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送去醫院搶救後醫生診斷為急性心臟病。」

　　薄荷一直覺得席睿南那次的突發急性心臟病太巧了，卻也萬萬沒想到竟是他自己人為製造的。他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冒險的行為也敢試。心臟驟停如果搶救不及時的話就沒命了，他也不怕有什麼萬一。

　　「我不怕萬一，我都計畫好了的。在操場上出事老師會第一時間聯繫校醫，而且學校附近就有醫院，叫救護車也非常方便。我賭自己不會有事的，你看我不是計畫成功了嗎！」

　　席睿南說起自己的冒險計畫時滿臉驕傲，薄荷卻只覺得後怕。

　　她知道他是為了讓他爸爸媽媽不離婚才出此下策，不惜以身冒險，用自己的生命與健康來做賭注，從另一個女人手裡為母親爭回老公、為自己爭回父親。她以前只知道他的性格衝動又暴烈，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孤注一擲的決絕。這項冒險的計畫雖然實施成功，但她想起來還是忍不住要發抖：「太危險了，你以後無論如何不能再這樣做了。」

　　席睿南知道薄荷是擔心他的緣故，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你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了。我爸爸已經徹底不見那個女人了，他回到了我和媽媽身邊，我的冒險還是有價值的。」

　　喝完飲料吃完薯條後，席睿南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綠箭薄荷口香糖，他吃過東西後總是喜歡嚼上一片口香糖。自己吃了一片後，又順手剝了一片遞給薄荷，她下意識地接住。

　　在薄荷糖遞過來的瞬間，他們莫名地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一幕仿佛曾經發生過，細想起來卻又如夢境般的恍惚。席睿南看著薄荷，嘴角輕輕含笑，目光溫柔專注：「我一直覺得你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見過。」

　　哦，他也有這種感覺嗎？薄荷心中一動：原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僅僅只是自己才有。

　　嘴裡嚼著薄荷口香糖，薄荷不由問出一個自己一直不解的問題：「你怎麼那麼喜歡吃薄荷糖？」

　　「我從小就喜歡吃，因為我很怕熱，而薄荷糖涼涼的，吃起來讓我覺得很舒服，我特別喜歡它的清涼味道。」頓了頓，席睿南又看著她說下去：「咱們開學第一天，班上的女生我就只記住你一個人的名字。薄荷——正好是我喜歡的。」

　　這句話說得很含糊，他喜歡的薄荷，是指糖？還是指人？而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一個無言的注釋，讓薄荷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

　　從肯德基出來已經過了晚上九點鐘，席睿南送薄荷回家。天寒地凍，雪花疏疏點點地飄著，馬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他們倆手牽著手在雪地裡走。

　　本來席睿南可以打車五分鐘就把薄荷送回家，可是他戀戀不捨：「你會不會覺得冷？如果不會，我們慢慢地走吧。」

　　薄荷只答了他一個字：「好。」

　　天很冷，心卻很熱，一隻手被他握著塞在他的羽絨服口袋裡，他掌心的暖，他體溫的暖，雙重溫暖著她。

　　慢慢地踩著積雪前進，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清洌馥鬱的暗香。薄荷抬頭一張望，頭頂有疏枝細細，銀妝素裹，似是積滿雪花，但那暗香清幽，卻讓人分辨出滿枝晶瑩皎潔的不是雪花，是白梅花。

　　梅綻冰雪，薄荷不由駐足觀望：「好香的梅花。」

　　「你喜歡，我去摘一枝給你。」席睿南話音未落就大步朝著那株梅樹走去。

　　「別去，」薄荷趕緊攔住他，那株梅樹很高，枝幹又積滿了冰雪，她怕他不小心摔下來。「摘下來的花沒有長在枝頭那麼香，就在樹下聞一聞花香好了。」

　　他們雙雙立在梅樹下，薄荷仰頭看著頭頂的銀枝瓊花，滿天雪花染著梅花的清幽暗香，細細綿綿地飄落。有一片落在她的唇上，下意識地，她輕輕用舌尖一舔，舔去那一片冰涼。

　　她在看梅花，席睿南卻在看她，她才是他眼中最美的花。他看著那片六棱形的晶瑩雪花落在她的唇，轉瞬融成透明的水滴。她輕輕舔去它，鮮紅潤澤的嘴唇中露出一點粉紅舌尖。那個樣子特別美麗動人，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有一種想要吻她的衝動。那種衝動，促使他朝著她湊過去，身體微微顫抖地湊過去。

　　薄荷的手被他握住，很快感應到了他的顫抖，低頭一看，看見他的眸子，暗夜中熾亮火熱得如同烈焰的燃燒。那火一般燎人的眸，讓她莫名地感到緊張。她想轉身走開，雙腿卻像被釘住般的動不了。他的目光仿佛把她催眠了，她就那樣定定地傻站著，看著他慢慢地越湊越近，越湊越近，仿佛電影中的慢鏡頭。最後，他的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

　　唇瓣重疊的那一刻，他們同時一震。

　　世界一瞬間變得特別安靜，只能聽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只能感到彼此溫暖的唇瓣。十五歲少男少女的初吻，在一天一地紛飛如舞的雪花中，在清冽馥鬱的白梅暗香裡，是一幕最美好最純淨的定格。

　　這個美好純淨的初吻，正式奠定了他們初戀的開始。那時他們卻不知道，這段青澀之戀會如雪一般的短暫。

　　始於雪落，終於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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