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戀愛我受傷(24)_燕玉梅

二十四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女孩子這個三字格的詞語是個特別乾淨的名詞。欲說還休，纖塵不染。從一個大男人嘴裡溫柔地吐出這三個字總讓我受寵若驚。這會兒讓我想起以前媽媽說的，女孩子喝茶不好，我鼻子酸酸的。

　　席間，方教授時不時夾起羊肉卷放進麻辣湯裡。我們說說笑笑，方教授很幽默，他的幽默是不經意的，這讓我欣喜。以前總以為搞體育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與方教授的接觸讓我看到了自己幼稚與偏激的一面。

　　我們都很開心。周圍的食客不時扭頭看我們，我不想去猜測他們扭頭的理由。方教授是個好老師好父親，應該也是個好丈夫吧。方方那麼愛他爸爸，從這方面看，做得不夠好的一定是他媽媽。這個世界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很好呢？

　　方教授又要了幾聽啤酒，他說他好久沒這麼開開心心地吃頓飯了。他的目光很溫暖。我不說話，我想我爸爸了。此刻他可能一個人坐在寬大的客廳里弄一碟小菜一杯杯地喝著五糧液。弟弟寄宿了，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我也不能經常陪爸爸，他吃飯一定不開心。意識到我的情緒與現在的氣氛不合拍，我重新坐好，拿起椰子汁嘬了一口，只是為了掩飾低落下去的情緒。

　　卓雅，你怎麼了？

　　方教授不解地看著我，我慌忙搖頭。我搖頭的時候，一滴淚水搖落下來，灑在我的手臂上。

　　對不起。我抱歉地笑了，接過方教授遞過來的面巾紙。

　　不要說對不起，方教授認真地看著我，他的目光不容躲閃。方方湊到爸爸耳邊說小老師肯定是想她男朋友了。方教授惡狠狠地瞪了方方一眼，小傢伙嚇得直吐舌頭。

　　我們不再說話，晚餐在沉默中進行。

　　老師，我可以喝點酒嗎？我聳聳肩打破僵局。

　　方教授微笑地點點頭。

　　我們碰杯，吞掉一聽聽沸騰的Beer。

　　我的酒量讓方教授驚訝，空酒罐堆在桌子上東倒西歪。方方嚇住了，爸，你們別喝了，還要回家呢！

　　是啊，還要回家。方教授把手中的玻璃杯沉重地放回桌面，發出很大的聲響。

　　攔了一輛Taxi，方教授已有些坐不住，軟軟地靠在椅子上，頭時不時地耷拉下來。我扶著他，只聽見他含混不清地說，卓雅，謝謝你今晚陪我喝酒。司機扭過頭，你們一家子也真有意思，全家出動去喝酒，老婆還陪老公喝，真是少見。我的臉騰地紅了。這個多嘴的司機！方方坐在副駕駛座上不開口，我多希望他解釋幾句啊。可這個孩子什麼也沒說。

　　很快就到家了。我攙扶著方教授跌跌撞撞上了三樓，方方跑在最前面開門開燈。幸虧方教授沒有發福，不然我和方方就慘了。

　　我讓方教授在床上躺下來，給他脫掉鞋襪，然後拿掉外套。我照顧醉漢的技巧嫺熟得讓人吃驚。自從媽媽去世後，爸爸醉酒的次數越來越多。想到這些，我咬緊嘴唇，把眼淚逼退。給方教授蓋被子的時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卓雅，我需要你。我想抽回來，可他握得太緊，把我的手捏得生疼。就這樣讓他握著我的手，沉沉睡去。

　　方方走進來看到這情景馬上退出去了。這小子懂得還真多。我好不容易把手抽出來，在燈光下看看已被捏得毫無血色。給方教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出來關上了臥室的門。

　　洗漱完畢走進另一個房間的時候，方方叫住了我。小老師，來陪陪我好嗎？這小傢伙，總讓我不忍拒絕。在方方的大床上坐下來。我一字一頓地說，有什麼話快說，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上學呢。方方撅著嘴，那我睡覺了。我笑了，小傢伙，少來了，說吧！

　　我太瞭解方方了，不讓他說他是一晚上也睡不著的。

　　小老師，我想給你講講我媽媽的故事。方方坐起來，把自己卷在被子裡。我一愣，隨口道，我不想打聽別人的家事，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對別人說。小傢伙的固執勁又來了，你又不是別人。

　　我拿他再也沒辦法了，順從地坐在那兒。從方方那裡，我知道了方教授與師母的一切，這一切由一個初三的孩子告訴我，我覺得有些殘酷。

　　方方告訴我，是媽媽不要爸爸了。媽媽在深圳，一年回家一次，她不愛我不愛爸爸了。說這些的時候，方方沒有哭，他的眼神有點暗淡，有點憂傷，像這個沒有風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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