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幸得相逢未嫁時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表哥突然改了主意,因為老皇帝眼看就要駕崩,他密令我和萬將軍在北疆待命。先皇駕崩之後,萬將軍帶著增援的人馬回朝,原先留在北疆的一萬兵馬留下,還有收服的臨江於的一些精銳,他讓我帶著這些人馬一舉殺回倉瀾。」

  「臨江王的精銳怎麼能聽命於你?」

  「他們已經被冠上了反賊的名號,無論是真心還是被迫參與謀反,結局無非是流放、苦役或是坑殺。我將他們帶到倉瀾,等於是救了他們的命,也許了他們以後的榮華富貴,他們自然願意聽命於我。」

  她忐忑地問道:「這些日子你都準備好了?幾時動手?」

  「我已經說服蒙裡翰和我定下了盟約,他日功成,我許他三年免稅,將騰羅部並人蒙裡。」

  司恬問道:「要從蒙裡部殺過去?」

  商雨點頭道:「是。七叔在朝中有不少舊識,舉兵起事需要名正言順,還需要眾人的支援,所以我要帶著七叔一起回去。你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等我拿下王庭,即刻派人來接你。」

  她急問:「我能不能和你同去?」這種等待的滋味實在是讓人心力交瘁。

  他柔聲道:「此去風塵殺戮,我不想你受苦。你安心在這裡等我,快則兩月,慢則三月,我一定會來接你。我會攜你之手踏上倉瀾的王庭,你等我。」他神色堅定,眼眸溫柔,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有著山盟海誓的味道。

  她輕輕點頭,來不及體會相逢的喜悅,又要擔憂即將的離別。他似乎看出她的不舍,低頭在她耳邊一路吻到脖下,含糊道:「最後一次分別,我保證。」她又酥又癢,心裡默念,最後一次,但願。

  七叔在門外的回廊下低喊了一聲,「商雨,飯菜好了。」

  司恬忙推推他的胸膛,柔聲道:「快去吃飯。」

  商雨打開房門,對七叔笑了笑,「七叔,我有好消息正要和你細說。」

  七叔道:「來,邊吃邊說。」

  商雨一邊吃著,一邊和七叔談論著打仗佈局及結盟之事。女人天性不喜紛爭,司恬聽了幾句便出了房門,去為商雨準備茶水和洗澡的熱水。

  過了兩刻,司恬端著茶水到了七叔的房門外。她雙手端著茶盤,一時無法敲門,正打算徑直推門而人,突然被一句低聲的話語止住了腳步。

  「七叔,蒙裡翰雖然是個粗人,也知道良弓藏、走狗烹的道理,所以他想將女兒嫁給我,這樣才安心。」

  「你可答應了?」

  「我已有了司恬。」商雨的聲音低沉又略帶艱澀。

  司恬站在門外,腳步與門檻僅半尺距離,她卻沒有力氣去推開那扇門。

  「那你怎麼說?」

  「我若是拒絕,怕他難堪、心有芥蒂,若是答應,又對不起司恬。情急之下,我說大樑皇帝許了公主于我,那大樑公主傲氣喜妒不能容人,我怕委屈了他的女兒。」

  七叔道:「他女兒再金貴也抵不上大樑的公主,也只有這樣的說辭才能推辭得比較合理,又讓他信服。」

  「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當時我竟是一頭的細汗。」商雨苦笑了兩聲,七叔也隨著笑了起來。

  司恬輕輕挪步,慢慢回身將茶水端進了自己的房間。一燈如豆,她緩緩在桌前坐下。熱茶水汽嫋嫋,升至眼前便散開,如同重逢的歡喜,已然被商雨一席話衝擊得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原來,她還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有時候不是自己想要怎樣就能怎樣,比如裴雲曠,他縱然對她有情,也只能做到將她視為最特別的那一個。而商雨,大事未成,行進途中已是波瀾暗生。雖然她明白他的身不由己,但在誘惑與利益面前,他又會信守到幾時?

  她心裡酸澀難當的一股擔憂和難過油然升起,伴著搖曳的燈光飄忽不定。本來明朗一片的碧空,飄過了烏雲。而且她心裡還湧上了更深的擔憂,裴雲曠會不會真的要將雲意許給他?

  大樑的公主如今只有一位,就是裴雲意。裴雲曠當日被困石堆之中,曾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對她說過,要將雲意許給商雨。那麼商雨的推辭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所說的推辭,他日如何來圓?若是真的,她又將如何面對?

  相思·倉瀾

  司恬也不知在燈下枯坐了多久,思緒如麻無力理清,直到商雨推門進來她才猛然一驚。商雨見她神色不對,忙問道:「你怎麼了?想什麼如此出神?」她的眼神有點迷茫倦怠,懶懶的透著清冷,不似剛才看他時的明澈。

  司恬低眉避開他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司家後來敗落窮困,但她到底還是大家小姐出身,一向自尊自愛,寧可將一些委屈放在心裡,也要在人前顯得清貴傲氣。

  商雨走過來,故作吃醋,「我現在人就在你的跟前,你也不瞧上一眼,也不知道你心裡還在想誰!」

  他摟著她的肩頭,坐在她的身邊,側目看著她。

  司恬沉吟片刻,低聲道:「我在想雲意公主。」

  商雨神色一愣,轉而笑道:「莫非你剛才聽見了我和七叔的話。」

  她低頭不語,算是默認。

  這件事他本不想讓她知道,可是她既然已經知曉,他就必須儘快和她解釋,不然又是隱患。他很瞭解她的性情,表面柔弱,其實骨子裡清傲倔強,很有主見。

  他正色道:「眼下是關鍵時刻,蒙裡部對我十分重要。一來,我同到王庭要從蒙裡境內通過;二來,蒙裡是四大部落之首,若能得到蒙裡翰的支持,諸多事情都好辦得多。他答應出兵助我殺回王庭,我也許他他日的尊榮富貴。但他又怕他日我登了王位對他不利,所以想以聯姻來鞏固他與我的關係。我若是直接推辭,顯然不能讓他安心,也讓他難堪,所以我才那樣說。」

  她幽幽地道:「你為何不直說,你已經有了婚約?」

  他歎了口氣道:「倉瀾人對血統、身份看得極重。我當年能被父王立為繼承人,也是因為我母親的身份高貴。蒙裡翰自恃身份高貴,我若是為了一位平民女子而拒絕他的女兒,豈不是讓他難堪?倉瀾人性直,他若是仗著自家的身世再逼上一句,讓他女兒為正、你為妾,如何是好?」

  妾?司恬心裡一陣氣惱。她即便嫁給屠夫走卒,也絕不可能給人做妾。她猛地一抬胳膊,想將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打開。商雨倒抽了一口涼氣,面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司恬有點奇怪,以她的力氣,這麼一揮胳膊,怎會讓他疼?

  他抽回胳膊,將衣袖捋了上去。幾道白布纏在他的胳膊上,隱隱有血色透了出來。司恬急問:「你受了傷?」她暗暗後悔,剛才不該用力太猛,一下子碰到他的傷口。

  「這是我自己割的。」

  「為什麼?」

  「我既然不肯和蒙裡翰聯姻,總要做點讓他放心的事。我按照倉瀾的規矩,割肉飲血,以示和他永不相棄。」

  她心裡一陣刺痛,再也氣不起來。若是別的男人,應該是一準答應聯姻的,可是他卻信守對她的承諾,寧可傷了自己也不負她。她感動又傷心,慢慢蹲下身子,將臉靠在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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