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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今晨,皇上將武舉前三分別封將,看來北征已經迫在眉睫,也許今日就是他出征前與她的最後一見。昨夜展鵬的一些舉動讓他有了危機感,他約她來,是有些話想對她明說。可是半天的等待,將他心裡的話一句句消磨掉了。釣魚的時候,他開始回想和她在一起時的情景,她對他敬畏、尊重、順從、關心、信任,可惜,獨獨少了一味他最想要的。就像一道菜肴,百味鹽為首,縱然加盡了作料,沒有鹽,便不是味道。他想挑明、想發作,思慮又思慮,卻最終選擇不動聲色的按捺。

  他從桌下拿出一支綠色的玉笛,對她笑了笑,「你上次不是笑話我不懂音律麼?」

  她羞澀地笑笑,一個玩笑,他還這麼較真啊?!

  他將笛子橫在唇邊,她愣住了,他居然會吹笛子,還吹得如此之好!黃昏暮色中,水面野曠靜寂,笛聲在湖面上如輕煙縹緲,嫋嫋入雲,岸邊的蘆葦似乎被笛聲驚醉,低腰擰眉。她聽得有些癡了,他的笛聲從容悠遠,仿佛在鑽入她的心扉,讓她安寧、讓她平和,有一種倦鳥入林、遊子歸鄉的繾綣。

  良久,他放下笛子,對她揚了揚劍眉,抿唇含著一絲淺笑。這模樣分明是在告訴她,那日調侃他不懂音律是多麼的不合適。她越發地不好意思起來,羞澀地笑了笑,「大師兄,我從沒聽過你吹笛子,你幹嗎藏著掖著,也太謙虛了吧?」

  他蹙了蹙眉頭,笑道:「你也沒讓我吹過呀?」

  她笑了,「你也沒告訴過我你會呀?」

  兩個人相視而笑,史無前例的自然,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以前她的那些笑容,他都覺得不夠純粹、不夠專心,不如這一次的甜美單純。他覺得等了半天,看見這樣的笑容也值了。他其實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一切都才剛剛起步,她也只有十五歲,他覺得再等一兩年,等自己大事將成,也許更好。反正展鵬也要和他一起去北疆,沒了威脅他放心許多。今日這半日的等待又讓他冷靜下來,欲速則不達,有時候直接倒不如迂回。

  「我很快就要離開東都去北疆平亂。」

  她立刻擔憂起來,「大師兄,你會親自上陣麼?」

  「那是當然,身先士卒。」她更加擔憂,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頭,他安慰她,「沒事,那些都是烏合之眾,一聽天朝大軍壓境,就會聞風喪膽,落荒而逃。」他的表情輕鬆無謂,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遊山玩水。

  她不信,要真是他說的這樣,皇上還用大張聲勢地開武考挑兵選將麼?看來北疆的局勢絕不是那麼簡單。聽蘇翩說,這次出征有精兵二十萬,裴子由只是副帥,主帥是封安侯喬壟。看這陣勢,這一仗是想將北疆好好地治一治,然後一勞永逸,太平個幾十年。

  「那你當心。」

  他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襟,正色道:「那是自然,我還等著立了功勞,以後好封妻蔭子呢。」

  她忍不住想笑,大師兄這想法可真實在,也真好笑。八字都沒一撇,老婆的影子還沒呢,連兒子都想到了,也太有遠見卓識了。她笑著看看天色,道:「大師兄,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好,我爭取兩個月回來。」

  她沒有細想兩個月是什麼意思,而他的意思是,再過兩個月她就及笄了。

  「好,那我先走了。」

  「我先看看岸邊可有熟人。」他幾步登上木階,站在船頭四處看了看,然後對她笑了笑,讓她出來。

  她跨出船艙,湖面起了風,將她的頭髮和裙子都吹了起來。他站在木階上,她的一縷頭髮被風吹起,剛巧吹到他腰間的劍上,卡在劍鞘開合之處。兩個人都有片刻的征然。他忙拔開一點劍,她伸手一拉,劍鞘裡的寶劍削鐵如泥,青絲頓時從中斷了。斷了的青絲瞬間被風吹起,從他手邊拂過,他急展手指輕輕一抄,將那幾縷青絲握住。握住之後,卻有點尷尬,還她?留下?

  她根本沒想到割斷的幾縷頭髮居然被他接住,她也有點尷尬,斷發她要來沒有用,他應該扔了才是。可是他的模樣,仿佛並沒有鬆手的意思,也許是當著她的面,不好意思扔掉吧?她只好裝作沒看見,匆匆低頭走了。

  他站在艙頭,手指輕撚,那青絲順滑幽涼。他目送她進了裴府,終於還是沒有放手,將青絲綰了幾個結,放在了荷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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