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逢未嫁時(27)_是今

二十七

　　林西燕咬唇不語。蘇姐說得沒錯，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放下，絕不可能。

　　蘇姐唇角一勾，道：「其實有很多法子又省力又省心，為何非要挑個最顯眼的、最明目張膽的、最為難的？難道除了手腳，你沒有心麼？」她的語氣就像是春風般和煦，但言辭之間卻毫不留情。

　　林西燕的臉色有些泛紅，從沒有人這麼說過她。她自小被捧在手心裡，練功偷懶，父親也只是點點她的額頭罷了。

　　突然，蘇姐手一抬、衣袖一揮，司恬一愣，覺得她的這個手勢好熟悉，竟然也是紅袖添香那個招式。林西燕不知怎麼了，立刻噴嚏不止，眼淚流得更多。

　　蘇姐緩緩言道：「你看，我不過是輕輕一揮袖，你就難受得很。若我揮的是毒藥，恐怕你這會兒已經七竅流血了。」司恬怔怔地看著蘇姐，她依舊是芙蓉秀面，淺笑如春。

　　林西燕半晌才停止了噴嚏，眼圈和鼻頭都是通紅一片。

　　「你哭也哭過了，以後莫再輕言離去的話。你家師傅是個薄情的人，可別想著他會留你，呵呵……」她淺淺一笑起身離去，身形娉婷婀娜，背影亦風華無雙。

　　林西燕呆呆地坐下，看著窗外的菩提樹，心思忽上忽下，蘇姐的話就像一把劍刺進了她的心裡。

　　司恬見她已無離去之意，便悄悄退了出來，進了自己的臥房。邵培回來了，她很想下午去請個假，下山看看母親。正思量著，齊揚從院外進來，給她和林西燕各送來了十兩銀子，原來她在七勢門已經一月整了。

　　齊揚看著司恬的笑容，愁眉苦臉地說道：「哎呀，我的三兩銀子沒了。」

　　司恬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好奇地問：「為什麼？」

　　「因為剛才大師兄和我打了個賭，他說你看見銀子一定會眉開眼笑，還和我賭了三兩銀子，你這一笑，我就輸了。」

　　司恬的臉騰地紅了，商雨也太過分了吧？她羞惱地撅著嘴道：「哼，下次你再和他賭一百兩銀子，賭我不笑。」

　　齊揚苦著臉搖頭，「大師兄不會那麼笨的，看來大師兄很瞭解你啊。」

　　他的話本是無心，可是司恬聽著卻耳根一熱。她才不想被他瞭解，特別是把她瞭解成一個又貪財又愛佔便宜的人。

　　她氣鼓鼓地拿起三兩銀子就跑到青龍院，院門開著，假山前的小池裡青萍綠幽幽，幾尾紅魚在陽光下嬉戲，商雨手裡拿著一把魚食，正在逗魚。司恬幾步沖到他的面前，氣哼哼道：「大師兄，還你的銀子。」

　　商雨回頭看了看她的手心，「哦」了一聲，撒著魚食漫不經心地說道：「以後再說吧。」

　　「以後？」司恬很意外。

　　他依舊沒有看她，悠閒地逗著魚，聲音比平時低柔了許多，「你不是急著用錢麼？先拿著吧，以後寬綽了再還我。」

　　司恬的火氣被他輕輕鬆松兩句話給滅了。此刻的他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味，也頗為通情達理，像個溫柔和藹的鄰家哥哥。司恬心思一動，她還有一個債主，就是裴雲曠。若是連著那一份，她還了債，這個月便只剩四兩銀子了。眼看天氣轉暖，她連件夏衣也沒準備。母親的夏衣早已典當，也要置辦新的，她還要吃藥，四兩銀子真的是很緊。那就先還了裴雲曠的三兩銀子，商雨的下月再還。反正他也把她當成是個貪財的人了，既然擔了這個虛名，索性就坐實了。她有點賭氣地說：「那好，我下月再還你。」

　　商雨手一揮，撒完了魚食，抬起眼簾微微一笑，「不急，不急，什麼時候還都可以，不還也沒關係。」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是因為打賭贏了三兩銀子，所以心情很好麼？司恬氣鼓鼓地看著他，神色很堅決地對他道，「我一定會還的。」

　　商雨在陽光下微微眯眼，點頭道：「好，你別忘了。

　　司恬正色道：「我才不會忘。」

　　商雨突然抿唇一笑。看慣了他的天寒地凍，突然春暖花開，她還真是不習慣。說不出哪裡彆扭，反正他一笑，她隱約覺得有點不自在。匆匆出了青龍院，她拿著三兩銀子去找邵培。

　　修廬裡，邵培正在煮茶，新茶綠如碧玉，一注滾水便翩然若舞，香氣四溢。嫋嫋水汽中，邵培的面容帶著些隱忍的寂寥，讓人望而卻步，卻又想要上前撥雲見日，撩開那份孤寂。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