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該找誰去告別 > |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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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要不是你們倆把斧頭藏來藏去的,誰願意跟你們耗,我早就拿去換個十來八塊的給我女兒再白一個部位了,媽的,到頭來竟便宜了那幫守電線杆的。"我知道嚷嚷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電工老李。 小馮也想憤憤幾句,可是看到了我們家的大包小包,他也就不再說話了。我的媽媽正手拿著塑膠袋,很認真地把醬油和粗鹽一瓶一袋包紮好,放進去。 我的爸爸突然吼道:"你們在幹什麼?" 我的媽媽沒有說話,她開始收拾我們家唯一的現代化的炊具--電飯煲了。 不瞞你說,就是這個多少看起來有些接觸不良的電飯煲,還是我姐姐為了堵住我媽媽思鄉的嘴,才咬咬牙,給了我們的。 好歹我們也算是見識了城裡貨,過上了和城裡人相符合的生活了啊。我的媽媽怎麼也因此看到了城鄉生活之間的差別,由原先的有事沒事吵著回家的三天一嘮叨變為五天一個週期了。可以說這插頭有些磨損的電飯煲來得很及時,它不僅撫慰了我們家的食欲,更重要的是對於我個人來講,它使我多獲得了兩天人世間最基本的也是最寶貴的權利--清靜。 如果我生來註定不能有清靜的命運都是因為我的媽媽,那讓我怎麼去感謝那所謂偉大的母愛呢,還是感謝電飯煲吧,感謝它我至今還沒有耳聾或成為瘋子。 當然,這插頭雖然有些磨損的電飯煲,是我們家在城裡生活過的唯一的證據和痕跡,如果不是因為沒有人相信,我爸爸在後來的鄉村生活中肯定會把它和我共同收列進我家的博覽館,當作光宗耀祖的實證,在騙取他人善良的羡慕的同時也為自己毫無希冀的鄉村生活帶點夕陽殘照般的希望。 那個時候,儘管他可能已不能下地,但他還是會把手扶在鋤頭上,盡力挺直腰板說:"當年,我在城裡吃雞,就吃雞骨頭,為什麼?因為我家有電飯煲,電飯煲知道嗎?就是你別管什麼骨頭,放到裡面咕嘟十分鐘,比咱腳下的泥還爛。"或者他手拿著芭蕉扇蹲在傍晚的村口,逢褲腿上有泥的莊稼人便說:"今天到我家煮玉米吧,電飯煲,一分鐘煮一個,煮一個一分錢。" 如果有人搭理,他就會說:"早跟你講了,不信,現在人都滿了。" 如果沒人回應,他就會搖搖頭:"看來現代化在農村真的比見外國人還難。" 這些都是我為爸爸提前準備好的臺詞,但是很遺憾,我的爸爸最終選擇了留守,他寧願在城裡過著豬狗不如的異鄉生活,也不願意再次回到我們的破舊的鄉村。 結果是我和我的媽媽回去了,我的爸爸選擇繼續在城裡混,似乎水手總有一天會混上船長,有一天我的爸爸混到了南京,並且竟然得以暫時的安定,他來信告訴我們的時候,我的媽媽正為我的學費發愁,所以我的媽媽送我來南京求學,正是這樣發生的。 ※ 肆 1 在學校的壹號茶餐廳,我和趙彬彬不停地說著話,沒話也要找話說,說過的重新再說,我們寧願不知所云、胡說八道也要說,我們害怕沉默。沉默一來我們的不安也就來了,不安就是無所適從,不安就是破綻百出,不安就是一目了然,不安就是如坐針氈,不安就是厭煩透頂,而這不是我們的初衷,我們要的是快樂,快樂,再快樂。 好在我們倆都還算健談,沒有出現想像中的冷場,我大談尼采,她就闊論楊采妮,我說《羊脂球》還可以,她就點頭說楊紫瓊也不錯。 我覺得我們光這樣還不夠,於是我就讓新來的琴師吹了一曲節奏明快的陝北民歌《山清水秀》,以營造些我所需要的氛圍,哪知尚未吹完,趙彬彬便兩眼淚汪汪地在飛揚的土塤聲中哭開了。緊張得我是忙不迭地給她準備紙巾,廢話也是一大通一大通地往外倒,但是這一切絲毫都影響不了趙彬彬--她一哭就沒完沒了,我最後是連哄帶騙才把她架到馬路上,而這中間我是連問都不敢問是什麼原因促使她淚水嘩嘩直流的。 我只知道我要儘快地把她弄走,儘快地將其虜獲。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東搖西晃地走在馬路上,沒有攔下來一輛的士,接著我們橫穿馬路,來到了公交牌下,此時的趙彬彬心情已大有改觀,尤其當2路車衝破洶湧的車流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她竟然睫毛飛揚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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