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該找誰去告別 >


  第二天我到外面給我爸爸買煙回來的時候,樓下出現了警車,大蓋帽不斷地進進出出,擠滿了夏雨家每一塊地磚。

  我不無憂慮地上了樓,看著孔府牌香煙在我爸爸鬍鬚蔓延的嘴角邊忽進忽出。他說夏雨家就不要去了,她家已經被包圍了,你要是去的話,連你一起包圍。

  我那年紀最害怕大蓋帽和滿街亂跑的帶三個輪的警車,所以我爸爸這句話一出,我就一直蹲在家裡吃喝拉撒了三天,還生怕他把我拽出去買煙。這三天裡,不僅把我嚇得忘掉了煙頭叼在嘴裡的味道,而且夏雨的輪廓回憶起來也有些淡如暮雲了。我很害怕我忘掉她,因為我覺得這比我沒有煙抽還要枯燥,比沒有自由還要窒息。也是在這三天裡,我爸爸對我不止一次地宣佈了此次來寧的徹底失敗。本來他宣佈一次也就夠了,可是當他宣佈完見我沒什麼大的反應,便又重複了一次,並且一次比一次重複得還要添油加醋,充滿離奇。

  他說給夏書記的那兩條孔府牌香煙是白搭了,他又說夏書記當初給的許諾算是白搭了,他還說我來南京消耗掉的那些米飯也算是白搭了,總之在我爸爸當時看來,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沒有不是白搭的。白搭成了存在的唯一意義,不管你承不承認,要是沒有白搭,人生簡直就過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白搭成了他的口頭禪。

  我對自己在別人的手上接過自家的香煙一事絲毫不覺得難堪,相反我倒是覺得我家的香煙並沒有白搭,儘管託付給香煙的任務沒能完成,但到底那香煙還是被我給消滅了,想想這總比讓它在夏書記家的抽屜裡自生自滅地黴掉要強多了吧。所以如果可能,下一步我還打算消滅得更多,檔次也要提高。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還這樣做,呵呵,就權當我是幫助夏雨打掃衛生算了。

  再次見到夏雨的時候,她額角的頭髮蓋住眉梢已經顯得綽綽有餘了,小酒窩也埋藏得更深了。如果她一不小心笑一下,保管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美滋滋一頓,生怕嚇跑了那轉瞬即逝的一抹笑意。而就是這麼一個越長越漂亮的女孩,現在已經不再有意疏離我,變得小鳥依人了。現在我不僅可以在她溫暖的小書房裡擺弄各種飾品,而且還可以氣宇軒昂地跟著她朗誦大段大段的課文了。

  我爸爸要是知道我現在享受這樣的待遇肯定不會再固執己見地認為那兩條煙是白搭的了,可惜我不想讓他知道那些煙沒有白搭,那意味著我以前的那些日子是白搭的,所以我寧願自己守著秘密,忍著點也不想一吐為快,以免看見天大的巴掌摑過來。

  比起夏雨,夏書記的轉變更是讓人不敢相信,他不僅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架勢,而且臉上有時竟可以免費漾起笑容讓人看了。

  當然這一切變化還算不上什麼,因為夏書記身上那件曾讓我一度著迷的中山裝不見了,代之以和我爸爸一樣顏色的卡其布工作服,並且再也沒有換過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形勢一片美好的變化,我就感覺自己就像是中了頭等大獎一樣興奮得不能自已,接下來的我就是整整衣領領獎去了,換句話說也就是我和夏雨戀愛啦。實際上我們早就該戀愛了,都是夏雨一個人在後面拖拖拉拉醒悟得太晚。所以當我們真正戀愛的時候,差不多早已沒有多大奔放的激情了。

  不過這中間還是有若干首可聽的插曲的。

  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週末的午後,夏書記喝了杯清水之後就出去釣魚了,自從卡其布工作服在夏書記身上紮下根後,夏書記總是喜歡在週末去釣魚。在沒有夏書記打擾的房間裡,我和夏雨蜷縮著身子躺在沙發上看一部名叫《魂斷藍橋》的譯製片,看到纏綿之處我突然靈機一動提議做一個遊戲。

  我隨即找來兩根橡膠管,一邊一個套在耳朵上,耷拉下來的另外兩端我讓它們在我的手指上會合,我要扮演的是一位內科醫生,而夏雨所要做的就是脫掉上衣,並做好隨時脫掉其他裝束的準備,因為她扮演的是一名病入膏肓的心臟病患者。

  我拿著名義上的聽診器走馬觀花地在夏雨那奶油般潤滑的小腹上走走停停,一路北上,我搖晃不已的右手來到了她尚未成形的胸前--我是在撫摩她幼小的心靈。可是我除了聽到她重重的呼吸聲和我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聲,其他的我什麼也沒有聽出來。

  儘管這樣,我依舊沒有停止不前,我所要做的還遠遠沒有結束。

  現在,我髒兮兮的小手爬上了那一圈圈暗紅色的乳暈,乳暈四周密佈著在未來的某一天將要隆起的白色的小疙瘩。就是這些不計其數的小疙瘩在瞬間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頓時覺得眩暈,有種說不出的噁心,於是我就像驅趕一隻討厭的綠頭蒼蠅一樣,在半空中揮了揮手,對夏雨命令道:"你還是穿上吧!下一個。"我叫下一個的時候聲音很大,一臉的不屑,仿佛我真是一名醫生。

  夏雨馬上穿好衣服,站起來用她那張凍得發紫的小嘴理直氣壯地反駁了我這句話,她說沒有下一個啦。我心想看來她真把這當成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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