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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王燕說完,看著我的反應,我忘記了嚼飯,表情僵住了。此時我深信不疑王燕喜歡的人就是劉海波,而我也確定了王燕來東北的目的――劉海波。

  王燕把嘴裡的飯吞下去,笑了笑,接著說:「他長得挺好看的,我們女生都覺得他特風度翩翩,我當時簡直迷上他了,每天就盼著上語文課,他讓我背什麼我都能背出來,作文兒也越寫越好。」我忽然想起了王曉玉《紫藤花園》裡描寫的李可心就是因為愛上了自己的國文老師才去背書寫文章的。「他也開始越來越注意我,我覺得他是喜歡我的,可他一直說不是,他說他對我的感情只是老師對學生,充其量就是哥哥對妹妹。他還說不讓我多想,我跟他年齡差的太多。他只比我大五歲呀!荊盈,你碰上過這樣兒的老師麼?」

  我開始飛速計算劉海波的年齡,更加確定了王燕的想法――劉海波比我大七歲,王燕比我大兩歲,沒錯兒!這會兒我琢磨不透劉海波了,怎麼這傢伙就盯著自己的女學生?丫怎麼跑煙臺實習去了呢?「我倒是有個語文老師,不過他沒你說的那麼好,我沒覺得他帥,我也沒覺得他風度翩翩,不過他倒是挺有才的。」劉海波在我心裡的美好形象有些走樣兒了,因為我記起我們在一食堂吃飯碰見王燕的事兒,我就覺得王燕當時不對勁,她似乎是等著劉海波認出她來。可劉海波故意裝著沒看見她,連頭都沒抬。怎麼當的男人呐這是!

  「嗯,有才,肯定的啊,中文系出來的嘛。後來他走了,我們有一陣子一直通信聯繫,那時候我覺著自己就是在戀愛吧。高三畢業,我想考師範去,沒考上。」

  「東師大?」

  王燕點點頭,對我準確的猜測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複讀那年我一門兒心思地考東師大,可我卻找不到他了。我給他寫的信都被退回來,我給他打電話打不通,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教書,我找不到他了……」王燕說著,忽然哭起來了,看來這段往事對於她而言過於深刻了,以至於一碰就會鑽心地痛。

  我拿了一張手帕給王燕擦眼淚,想安慰她兩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現在想想,當初我喜歡宋樂天喜歡得不得了的時候,也就是高二,那會兒我十六歲。王燕喜歡劉海波也是十六歲。我比她幸福多了,不管經歷多少波折吧,我總還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塊,可王燕就不,她癡癡傻傻愛了劉海波這麼多年,居然連他人在哪兒都不知道,最後只能找一個像他的人託付自己,說起來怪可憐的。奶奶的劉海波,明兒我就找你算帳去!看不出來你還是這麼一道貌岸然深藏不露的偽君子啊!

  我就奇了怪了,我總能輕易地把自個兒的情緒轉換到別人的情緒上去,設身處地地替別人想,想來想去就把自個兒的煩心事兒扔一邊兒了。等幫著別人煩完了,自己接茬兒煩。我真是有病!

  「後來,我遇到樂天兒了。」王燕偷眼看看我,怕我一聽見這事兒就蹦起來。可我沒有,我料到她要說的。「他特像我那老師,舉止行動都像。你注意到他喜歡皺眉頭麼?他眉毛中間有兩道很明顯的細紋,就是皺眉頭皺出來的。」

  我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沒有回答。宋樂天舉止行為什麼樣兒我能不知道麼?我看了他七年呐!我還總說他小小年紀就長皺紋,以後不定老成什麼樣兒呐。別人皺眉頭都是發愁或者有心事的時候,宋樂天不,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不是在笑,就總也不忘了皺眉頭。

  王燕看出了我的冷淡,有些尷尬,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往下說:「我那個老師也是這樣的,年紀輕輕的就有了皺紋。」我狂想劉海波眉毛中間有沒有皺紋,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我不能說我不喜歡樂天兒,可是我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像那誰。」

  我本來消了的氣現在又被王燕這句話給勾起來了――怎麼著,宋樂天長得像你喜歡的人你就可以隨便喜歡?你隨便喜歡也就罷了,你怎麼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幹出那種事兒來啊,這不是明擺著要往我心口上甩刀傷麼?想到這兒我有點兒口不擇言了,刻薄了王燕一句:「你使的招兒倒是不賴,宋樂天想跑都跑不了。」

  王燕剛才還沒掉完的眼淚這會兒接茬兒掉,拿著我給她的手帕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荊盈,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可是我想把自個兒交給一個我喜歡的人啊,我真想。荊盈,我從頭到尾就愛過一個人,就是我那老師,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樂天兒,你瞭解我……」

  我眼睛一橫,「不,我以為我瞭解你,現在證明,我一點兒也不瞭解你。」

  「你是不準備原諒我了,是不是?」

  「壓根兒就沒這打算。」我端起碗繼續吃飯,撿著碗裡的肉吃。忽然想起宋樂天來了,他愛吃我媽做的飯,尤其是我媽燉的芸豆。這會兒他要是在,肯定樂壞了。

  王燕又哭了。我最看不得人家哭,誰哭我看著都難受,別說王燕這是我給惹的了。我一下子又心軟了,歎了口氣,「你別哭啊,有話就說,你倒是讓我知道這到底兒怎麼回事兒,我就是死也死個痛快啊。」

  「我日子不多了,我想在我死之前,能和自個兒喜歡的人一起睡一夜,能和他躺在一起,能把自個兒交給他,臨死前,也當回女人……」王燕不哭了,一雙秀眼望著我,眼神裡沒有膽怯。

  這回我可真蹦起來了,菜碗好懸讓我給蹬翻咯,「什麼?!什麼叫你日子不多了??」

  王燕又來拉我的手,這回我沒躲――她的手可真涼,冰一樣的。「荊盈,你來,你聽我說。」我萬分不解地看著王燕,看她那張我越來越看不清楚的俏臉,迷茫得要命。

  「你心臟病犯了?哮喘??那也不是要命的病啊!怎麼回事兒啊?」我著急了,真著急了。王燕這麼一說,我就把仇啊恨啊都忘了,一門兒心思地想著她怎麼這麼年輕就說自個兒要死了呐?

  王燕居然微微笑了笑,「我得的是淋巴癌,絕症,沒救兒。」

  菠菜湯一樣的生活

  我在腦子裡搜索我那點兒少得可憐的醫學知識,我什麼都不懂,甚至不知道淋巴是什麼東西,可王燕她竟然得了癌症,就這麼要活到頭兒了。這不是鬧呢麼?她才二十三歲多一點啊!我想說點什麼,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站著,僵著,驚愕著,任由王燕握著我的手,把她手心上的冷汗一點一點傳到我的手心。

  「洗手間在哪兒?」王燕忽然說。我沒反應過來,錯愕地望著她,她笑笑,又說了一遍 :「洗手間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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