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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可我不能那麼幹呐。宋樂天他不是全心全意對我了,他心裡裝了別人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不介意他倆昨兒晚上的事兒,可我沒辦法不介意宋樂天心裡裝著另外一個女人。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全心全意愛自己,哪怕是你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只要你心裡只愛我一個就成(這是老三教我的,是後來她結婚以後跟我說的)。老三還說,女人也許不介意在肉體上跟別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但絕對介意在愛情上也跟別人分享。

  我沒打算和宋樂天繼續下去,可我忘不了這麼些年發生的這麼些事兒。眼前來來回回地,全都是高中時候宋樂天的樣子,我一想起來心就刀割似的疼。他怎麼就背叛我了呢?他說他以後都這麼照顧我的,他忘了麼?他怎麼能這麼對我呢?當初要是真的他不喜歡我也就算了,可他喜歡我的啊!我真沒打算和他繼續下去,我真打算把他讓給王燕。可我真忘不了他。

  我不知道回去怎麼說,我心裡清楚宋樂天大牛一準兒在學校等著我,所以我不想回去。我知道回去只有一個結果――我和宋樂天分手。我不願意面對這個結果,這對我來說太殘酷。可人家要下班了,天都快黑了,我不得不走了。一天下來,我覺得頤和園跟我們家似的,怎麼那麼親切呢?

  坐車回學校的時候覺得餓了,這才想起來我一天沒吃東西,生生在佛香閣上面喝了一天西北風。我沖回學校去趕在胖阿姨她們收攤兒之前殺進一食堂,買了倆肉卷,稀飯賣光了,胖阿姨把那天賣剩下的雞翅膀給我了,還給我端來一盆鹹菜絲。胖阿姨和幾個小夥子收拾東西,我坐那兒吃,不到一刻鐘,所有的東西都被我一掃而空。我好長時間沒吃的這麼多了,上回吃這麼多是剛來北京的第二天,和宋樂天大牛在魏公村吃飯的時候。唉,又是宋樂天。他怎麼就能這樣呢?他融入了我的生活,那麼徹底那麼深刻,甚至,他融入了我的習慣、我的動作、我的表情、我的血液,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他的痕跡,那是多年以來潛移默化的影響。

  有人思考的時候喜歡雙手交叉,我當初也是的。而宋樂天不是,他喜歡兩隻手對著,指尖對指尖。久而久之,我也有了這個習慣,想改都改不掉。

  「哎喲,姑奶奶,您跟這兒起什麼膩呐?我們哥兒幾個都快把北京城翻過來啦!」我一抬頭,看見劉星那張圓圓的臉,橫衝直撞地沖我來了。文人說話就是誇張,怎麼就叫「把北京城翻過來了」?就憑他們幾個?且著吧!

  那時候我忽然覺得劉星並非我所想像的那種不地道的男人,至少他肯為大牛和宋樂天到處找我,至少當時他臉上透著一種焦急和驚喜。我和他昨天才認識,能做到這樣,也不易了。

  「妹妹,樂天兒在你們樓底下巴巴等了一天了,這天寒地凍的,你說……」

  劉星不說我也知道,宋樂天一準兒在我們樓下等我,不把我等回來決不會走。他是驢脾氣,還誰也不能勸,誰勸他尥蹶子踢誰。

  劉星看我沒有動地方的意思,索性在我對面坐下了,「妹子,哥哥也是過來人,勸你兩句你別不愛聽。這愛情啊,看穿了其實就是那麼回事兒,男人沒幾個不花心的。我是昨兒才認識你的,可我跟樂天兒認識時間不短了,那哥兒們挺仗義的,對你也挺好,成天把你掛嘴邊兒上,我真沒想到能出這樣兒的事兒。妹子,昨兒我聽你給我講你那小說的時候吧,我就覺著你是一特純特癡的小姑娘,當時我就覺著你容易受傷。」本來我面無表情地聽著劉星在那說,可他一說他覺得我特純特癡,我就難過開了,使勁兒憋也沒憋住,眼圈紅了。「哎,妹子你別哭啊,你聽我說,」劉星從兜裡掏出張紙巾遞給我,「你得給樂天兒一機會,我估摸著他不是故意的。你想啊,他要是真想和別人有點兒什麼事兒,用得著在昨兒那場合麼?哦,還在你眼皮子底下,丫不是不想活了就是有病。妹子,哥哥告訴你,酒這玩意兒吧,它容易讓人暈頭轉向,沒準兒他把那姐妹兒當你了呢……」

  我知道劉星是好心好意,可我聽了他這些話心裡真是發堵,甚至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把飯盆收拾收拾,洗也沒洗就扔到箱子裡面,「得了星爺,您也別勸了,我這就跟您回去,跟宋樂天我們說清楚。」

  天黑了,劉星一步不拉地跟在我旁邊,嘴裡還在不停地勸我,我估計他是怕我見著宋樂天就一個嘴巴上去,接著放聲痛哭,他想讓我給宋樂天留點面子。老遠我就看見宋樂天那件 白色滑雪衫在我們宿舍樓門口晃悠,那件滑雪衫還是去年冬天的時候我在百盛給他買的呢,當時他還說在北京這大風天的穿白的糟踐了。我知道我是無論如何也舍不下宋樂天的,我知道。還沒等見著面,遠遠看見一個身影就翻江倒海了,我怎麼這麼沒出息啊?!

  「星爺,大牛呢?」

  「哎喲,我給忘一乾淨!這小哥兒們還滿北京翻你呐。你過去跟樂天兒聊,我給大牛打一傳呼去。」我也不清楚劉星是不是有意躲開我們的,如果不是,那就算是我把他支開的吧。要真是這樣,這人心眼還真不多,我還以為吃他這碗飯的都藏著百八十個心眼兒留著逗人呢。

  宋樂天一見我,什麼話都沒說一把把我拽到懷裡,胳膊把我箍得生疼生疼的。他一般不在公共場合跟我親熱,禮拜天逛西單,那麼多人他聯手都不肯牽,最朵拉著我胳膊,跟帶孩子似的。我沒問過他,因為我知道他受他爸影響太多,年紀輕輕就傳統得要命,所以我不介意。今天,他居然在我們宿舍樓底下抱住我,為什麼呢?真情流露,還是他知道我要飛了?

  剛才遠遠看見他的時候,心裡萬千滋味說不清楚,可這會兒卻平靜得出奇,好像那心真的變硬了一樣。「王燕兒呢?」我板著語氣,毫無溫度地說。

  宋樂天的胳膊一下子松了下來,好像那力氣在一瞬間都被人給抽走了。「荊盈,你別這樣。」

  「那可是我們系花兒,你得好好對人家,以後買好吃的別忘了我一份兒,好歹也認識這麼多年了。不跟你說了,我得上樓睡覺了,怪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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