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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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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這輩子見過宋樂天最最溫柔的時候,我發誓,如果讓這廝再這麼溫柔一回,我少活幾年也樂意。 我仰著頭,光顧著委屈,光顧著盯著宋樂天好看的眼睛看,忘了要回家這碼事兒。多虧我們是站在圍牆底下,不然得被放學回家的同學看個遍。「你要是不生我氣,以後我都這麼照顧你。」也虧他說得出口,大牛還在旁邊兒呐!怎麼那以後就沒聽見他說過一句這樣兒的人話呐?! 就這麼著,我如此沒出息地做了宋樂天的女朋友,甚至連一句稍微動聽點兒的情話都沒聽見。 我跟宋樂天高中那會兒其實不能叫談戀愛,我老覺著那時候我跟他的關係還沒有他跟劉海波近,更別提大牛了。他只是告訴我,他大姐比他大五歲,二姐比他大三歲,家裡有只京巴,名叫「奔兒頭」。我連他爸在市委幹什麼的還是上大學以後才知道的。那會兒我老跟他抱怨,說我在你心裡的地位還不如你們家奔兒頭呐。他說:「那哪兒能啊,你怎麼也比狗強吧?」 說起高三,有件事兒,雖然是跑題,我也不得不講。 那次我們班和宋樂天他們班一起上語文課,因為要看錄影,似乎是《紅樓夢》之類的東西,我忘了。沒看之前,劉海波在前面口沫橫飛地白話,一邊兒白話還一邊兒板書,宋樂天那天坐第一排,我和大牛坐他後面。從打一開始他就盯著黑板上面劉海波腦袋頂上一隻正在結網的蜘蛛看,神情無比專注,就好像在盯著劉海波認真聽講一樣。那蜘蛛也邪了,拉著一 根絲,死活就是不下來。宋樂天足足盯了它五分鐘,實在不耐煩了,情不自禁地就罵了一句:「我操,你快下來啊!」劉海波當場不言語了。 那是在電化教室,一百好幾的人呐,靜悄悄地都在聽課,宋樂天這麼一句,全給大夥聽見了。劉海波不慌不忙地,用教鞭指著宋樂天說:「這位同學,你罵人?」 宋樂天慌了,趕緊搖頭,「老師,我沒罵人,我罵…罵蜘蛛。」瞧見沒有?那是我親眼所見的宋樂天唯一的一次管劉海波叫老師。我估摸著當時他是懵了。 劉海波搖頭晃腦拿腔拿調,「罵誰也不行……」他說那個「誰」字的時候還特意拉長了音兒,像是私塾先生念古詩一樣。 話音剛落,教室裡就炸了,一百來號人笑得前仰後合。宋樂天的臉憋得雪青,恨不得把劉海波和那天殺的蜘蛛活吃了。 正因為我和宋樂天不像是在談戀愛,所以高三後半年也沒被誰找去談話過。我曾問他有沒有把我們的事兒跟劉海波說,宋樂天說劉海波沒準兒是打入我軍內部的党國特務,不能掉以輕心,軍事機密還是不告訴他為妙。想起來也真夠喪氣的,說了我是他女朋友,可高中時代他連我的手都沒牽過,也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想。 快報高考志願的時候,宋樂天指使我考北京理工,他的理由是我幾次模擬考試成績都不穩定,上上下下的,報人大沒準兒就歇菜了。還是撿個理工科院校的文科系保險點兒。他還振振有詞地說:「我查了北京地圖了,理工離清華特近。」當時高考在即,我不好說「你怎麼就一定能考上清華」這樣不吉利的話,所以當時也就斜了他一眼,沒搭理。 宋樂天說得沒錯,我四次模擬考試成績忽上忽下,考北大沒戲,人大也挺玄。回家跟爸媽一說,他倆也同意讓我考理工,說尊重我的意見。那哪兒是尊重我的意見呐,純粹尊重宋樂天的意見! 這麼著,宋樂天報了清華電腦,大牛報了人大新聞,我報了理工國貿。我們仨第一志願都是北京,期待著能在北京繼續廝混。 其實我的志願是新聞系,從來沒想過要學什麼國際貿易。看見我這志願的時候大牛說:「荊盈,你墮落了,好端端一文人,偏和金錢扯上關係,你真讓為兄的失望。」劉海波也覺得可惜,說我該去考新聞系,拼一下沒准可以。可當時我太想進北京和宋樂天在一起,我知道宋樂天考清華十拿九穩,而我害怕自己萬一考不好人大就去不成,也就不能在北京上個好學校了。最終還是挑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專業,說到底還是為了愛情。 那年高考題目邪了門了,語文題奇偏,不少人紛紛落馬,大牛只考了九十幾分,宋樂天則沒及格。我是誤打誤撞,居然得了一百二十五分。總分下來,我比大牛還多兩分,那是高中時代從不曾有過的輝煌成績。後來大牛被人大新聞系錄取,宋樂天也壓著分數線進了清華電腦,我更不用說,超常發揮得來的超常分數,自然能得到通知書了。可我看見大牛人大新聞系的錄取通知就嫉妒羡慕得牙根兒直癢癢,心裡說自己如果報,也能考上了。劉海波到現在還念叨:「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要不然能落得今天這下場?」宋樂天一直覺得這事兒他對不起我,要不是因為他,沒準兒我也像大牛似的已經有點兒名氣了。 其實我沒後悔,再讓我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報。因為這樣我有把握和宋樂天一起去北京。我寧可犧牲一些東西,也願意要這些把握。這些話我沒跟宋樂天說過,我怕他美得飛上天去,臨了還不忘說我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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