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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兩年後,中考填志願。麻蛋問我要報三中還是七中,我伸出三根指頭。麻蛋說,你不是一直想去七中嗎?

  我靦腆地笑,麻蛋恍然大悟,一臉壞笑,他說我得去跟奶奶說讓她給你備嫁妝了,春暖花開就將你嫁出去。

  我如願考上三中。村裡人來道賀。奶奶說,我就說我孫女是個女狀元。父親依舊笑容不展,小酒不斷倒進肚子。晚上,不見他的影子,奶奶說,灌了貓尿又到你娘墳上哭喪去了。

  我傻傻地想,他是不是要把我考上高中的喜訊告訴母親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裡人聲沸騰,鬧哄哄的。奶奶打開門,一幫人抬進一個人來,奶奶一看,沒來得及哭就暈了過去。大夥兒七手八腳把奶奶抬到炕上喂熱水。我愣愣地看著地上父親濕漉漉的頭髮,像一頭受傷的小獸一樣嘶吼--救他啊。

  我難聽的聲音刺激著在場的每個人的耳膜,包括麻蛋。

  父親被抬到衛生室。奶奶轉醒後,麻蛋背著她狂奔到診所。我沒去,任憑奶奶怎樣求我,我一想起他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吱吱嘎嘎地亂顫、劇痛。剛剛烏鴉般寒磣的聲音冰涼了我每一個毛孔,想到麻蛋都倍受驚恐的神情,我知道,自己一輩子只能做個完美的啞巴。

  父親去了。奶奶坐在炕頭不停地哭,不停地唱--大山雀,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

  我想起自己欠麻蛋一首歌,我一直想像女老師一樣唱給麻蛋聽,然後看他笑。但是,這只是個夢了。

  我離開家,沒參加父親的喪事。麻蛋說,村裡人都說我不通人情。我看著麻蛋憂傷的臉,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比我高一個頭了。骨骼劈劈啪啪生長的聲音是誰也阻止不了的。我告訴麻蛋,胡楊和我在一個班裡。麻蛋看著我寫下的這九個字,咧咧嘴笑,你奶奶現在肯定給你做不了嫁妝。

  想到奶奶,我哭。

  (三)他說他喜歡畫我的頸項,很柔美。我微笑,不語。我知道,他也喜歡畫蘇然的下巴,像個精靈。

  高中生活,學習和胡楊成了我的全部。我喜歡胡楊因為他和我一樣的安靜,不同的是他是因為天生的優越,我卻是因為自卑。

  胡楊有一手很好的素描,我就成了他畫中的女主角。他說他喜歡畫我的頸項,很柔美。我微笑,不語。我知道,他也喜歡畫蘇然的下巴,像個精靈。

  改年,麻蛋進了三中。我笑,麻蛋你是我的影子。麻蛋接過我手中的筆改道:鄭安明你是我的影子。

  麻蛋見到蘇然,說,洛洛,那小妮子很漂亮。

  我拼命點頭。麻蛋推我,別晃了,再晃腦袋就掉下來了。

  我對麻蛋"說",幸虧聲音不能畫。麻蛋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我"說",胡楊畫了一手好畫。我想想又"說",蘇然聲音像銀鈴。

  麻蛋一臉嚮往的陶醉,說好,我就追她了。不過,洛洛你的聲音也很性感啊。

  我狠狠地向他的小腹就是一拳,麻蛋抱著肚子"大哭",說還好還好,還差那麼幾公分。我看他一臉陰險的笑,想起我就在這張臉上練過"九陰白骨爪"。

  胡楊問我,周洛兒,你的小麻蛋來了?

  我微笑"說",不,是鄭安明。

  胡楊說,你笑起來很好看。我仰視著他乾淨的笑容,那是一臉溫柔的明亮,濃得化不開。

  我見了麻蛋就笑,麻蛋說,磣得慌,洛洛,你得了失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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