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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北京

  第一次我聽到安宇的名字,是在一次大學畢業舞會上。

  彼岸站著一個少年,俊郎倦怠的樣子,正是準備退場。

  聽到有人喊道,安宇。

  安宇。或者安雨?甚至,安羽……我的青春一直與宇字相關聯,這不得不令我對這個普通的漢字充滿著敏感,不僅僅是漢字,連帶著與這個名字有聯繫的一切,也都在我的周圍,以魔咒的姿態穩穩不散,比如說,高而挺拔的身材,良好而又有教養的笑容,還有,安靜如天使的面容。

  他笑如天使,我在片刻有了一些恍惚,卻又很快恢復了神色。

  他竟然,真的是叫安宇,本名本姓,毫無約定,如此巧合。我不由地再次心神不安起來。

  他出生在東北的某座城市,儘管生活了沒幾年就隨父母返京,但是那樣的一個巧合令我心驚不已,他的口音沒有任何那個城市的遺留,儘管他的城市,和當年的鶴崗,還是相去甚遠,但是我總是希望能夠在他不多的話語中捕捉到遺漏的絲絲痕跡,可是我總會失望,他的標準的京腔裡已經沒有了一點點的舊年痕跡。我妄圖從語言中尋找到希望,磨滅在沒心沒肺的笑聲裡。

  一次我們在黑夜裡散步,他吹起了口哨,講了很多很多的話,我卻什麼都沒聽進去,我的記憶被他的口哨拉回到無窮無盡的傷感裡,我似乎覺得,經過我生命的人,都有奇怪的巧合,莫名其妙的默契,可是又都會最後消失。

  他停住腳步,看著我說,怎麼了?

  我搖搖頭,他說,口渴了吧,去給你買飲料。

  我站在十字街口,我幾乎是認定他一定會買綠茶的,因為他是那樣的健康,環保,陽光,他一定喜歡綠茶。然而,當我終於等到他回來,我卻失望地看到了可樂。

  我說,為什麼是可樂?

  他說,我幾乎不喝水,渴了就喝可樂。怎麼了?

  我不甘心地問,你不喜歡喝綠茶嗎?

  他說,我只喝可樂。

  他不是小宇,不是Arex ,不是張宇,他甚至只是他自己,安宇,喝可樂的安宇,我在這些細節裡,難過地哭泣起來。

  破譯

  我不得不遵從記憶的事實,而放棄因多年寫作而養成的杜撰的習慣,它令我的生活,已經分不清楚虛實。前面,我只是如同流水一樣地,將存在記憶裡的一些殘渣傾出,以慰藉疲憊的青春。而不見得以小說的方式去照顧前因後果,他們確實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確實因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原因以小宇的名稱駐紮過,可是,他們去了哪裡?

  事實是,在最早的時光裡,出現在我生命裡的小宇。不過是我閑極無聊,在某本雜誌上看到的一個位址,轉而寫去了信,很快收到了回信,我開始以一個病孩子的姿態與他通信,後來我的臆想症發作,又以另外的一個筆跡,另外的一個名字,開始向他描述另外一種不同的人生。他對每封來信,都認真地回復,那些我所臆想的傷感他都會一一地去安慰,後來,我玩味成癮,樂此不疲,我多麼沉迷於我所扮演的兩重迥然不同的角色呀。可是,漸漸地,漸漸地,我開始不支,畢竟,長時間的說謊,是一件太疲憊的事情。於是,開始有了漏洞,開始有了破綻,開始有了懷疑和追問……

  我逃了。

  多麼簡單。以至於我以後的人生,當我不再沉迷於角色遊戲的扮演之後的人生裡,我依舊喜歡用逃的方式去面對一切我所無法掌握的狀況。比如說畢業,我無法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理想,我無法留在那個城市與他天長地久,於是,我逃了。

  Arex與安宇類似,都是在遇到我的時候,早已經有了女朋友。當然,在我發現我對他們有了一些難舍的感情之後,我一樣逃了。義無反顧,別無他路。

  綠茶

  什麼都變了。城市、容顏和生活。

  惟一不變的,是一直陪著我的綠茶。

  清涼可口,微甜帶苦,似我的少年,抬頭看不見湛藍的天。

  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會有一些道具,看似不起眼,卻與回憶有關。那些只有自己知道而對方不知道的一些秘密、細節、感動。就像綠茶,這樣一種普通的飲料一樣,串起了我整個的青春,和那些無法忘記的、早已忘記的人。

  她再不允許自己涉入她無法控制的局面之內,

  因為她始終知道,以她這樣的情商,

  是不適合操控硝煙彌漫的感情的……

  到如今都是錯

  1、

  第一次見到祁凜冽的時候,是在公司的午休咖啡室。

  彼時雷多端了一杯滾燙的咖啡走出來,如同走鋼絲的花臉華服人一樣,小心翼翼,行動謹慎,惟恐那一杯飲料,不小心濺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並發出聲響,令自己尷尬難當。

  如同這杯咖啡一樣,雷多進入公司兩個月,每每行動總是小心翼翼,非常謹慎,惟恐自己的張揚驚恐了平靜的局面,而出現不願意看到的皺紋。

  半年前,一個叫森林的男人帶走了雷多的所有財產包括情感和手提電腦,與一個不知根系的女子在A城消失了,人間蒸發。那一段時間裡,雷多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找尋,她只有一個請求:把我的電腦還給我。除此之外,一切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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