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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悄悄跑到學校的廣播站,點歌為蘇格。點他喜歡的《三套車》,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

  又點《紅梅花兒開》給他,田野小河邊/紅梅花兒開/有一位少年真是我心愛……

  從來不屬名字,就那樣,喜樂平安地在這古舊的歌聲裡,陪著蘇格一起懷舊。是陪著他一起懷舊的。我為他而點,歌為我們而放,這旋律,屬於我和他,這是個小秘密。當然會有一些多事的三八,在校園裡傳播關於匿名女生為蘇格點歌的消息,大家都會心有好奇地探聽、詢問,但是時間一長,這些被刻意磨滅的蛛絲馬跡,就會慢慢變淡,直到習以為常。

  手裡有蘇格的電話號碼,費勁周折,輾轉,不動聲色地得來。

  握在手心裡,一直沒有去撥叫的勇氣。

  三毛曾經愛上一個男生,驚慌失措地在她喜歡的男生手上寫下電話號碼,然後等待私奔。我雖然愛著三毛,可是我沒有給蘇格寫號碼的勇氣和私奔的決心,我只不過是在一次次心跳若狂的試探中,始終沒有成全自己的狂想。

  可是,還是在幾個月後的一個週末,突然就撥通了這個號碼。七個數,當話筒那邊傳來那個僅一次接觸便深植心靈的聲音的時候,我虛弱到不能自持。

  喂,喂,喂,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我該如何告訴他我是誰,我該如何令他明白,我就是他隔壁班級裡那個為著他滿腹心事的女生?我該如何告訴他我打電話給他,其實沒有任何準備,沒有任何企圖,甚至沒有任何主題。轟然而來的委屈侵襲了我,我握住話筒不能言語。在沉默了似乎一個世紀的一分鐘之後,我扣掉了電話,沒有辦法形容當時徹底的絕望。就像一場夢,突然醒來,毫無防備,不知所措。我還沉浸在那佈置的歡喜中,而現實,沒有一點的浪漫和美滿,現實就是我在磕磕碰碰的語言障礙裡,掛掉了這通看似無聊的電話。

  我陷入了深刻的絕望中。

  一夜之間,我似乎長大,一夢成熟。我不再是天真到近乎幼稚的那個女生,我開始思考,開始明白,這一場愛慕,從開始到最後,恐怕都將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蘇格,無辜的蘇格,不過是被我拉來圓滿我不可思議夢幻的男主角,沒有臺詞,卻又絕不能缺少。

  7、

  有了這樣絕望的徹悟,便削弱了很多的膽怯。

  我迷戀上了和蘇格的電話往來。

  通常是在固定的時刻,打電話過去,必定是他接到電話,然後問我是誰,我在漸漸的含混其辭中,不再緊張,開始放鬆。

  他也就不再追問我的身份,或者我是誰,對他來說都沒有關係,那不過是類似惡作劇之類的女生慣用的小伎倆,對蘇格這樣的男生來說,並不感覺新鮮或者意外。

  就這樣,陸陸續續地知道了蘇格屬蛇,知道他是雙子座男生,知道他喜歡周星星,知道他喜歡波頓的牛仔褲。為著他,我開始關注星座,關注周星星,關注波頓。

  一次蘇格突然說起,有一個女生,經常為他點歌,總是點那些蘇聯老歌,其實他還喜歡張學友。

  忍不住在那邊笑,笑到出聲,蘇格說,真的很想知道,是誰,那麼用盡心思地,為我點了那一首又一首的歌。

  有次全校作文比賽,獲獎的作品展覽在校園的櫥窗裡。

  我的一篇散文和蘇格的一篇議論文,並排地,名正言順地排列到了一起,用那種草綠色的稿紙撰寫出來的字跡,一筆一筆,小苗一樣茁壯在紙張上,蘇格的字有點零亂,飽滿而又自由,幾乎每個字都能夠寫到格子之外,我就這樣,站在人群熙攘中間,出神地看著這些字,他的,我的,這些字。我再也不能說服自己,他會有注意不到我的理由。

  8、

  後來鋪天蓋地就散佈出了關於蘇格和一個同班女生的傳聞,那個女生我認識,妖冶任性,張揚跋扈,校園裡慣常見到的,優越女生的標準相。

  那天我一個人,圍著操場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我一直珍愛的寶貝被打碎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隨風飄進我的靈魂裡,剜我的心肺,割我的血肉,我心痛到無法呼吸。那個晚上,我在校外的一個寂寞的電話亭裡打電話給蘇格,喂了一下之後,眼淚率先奔湧而出,哽咽到不能言語,蘇格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失控地哭,也沒有問我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會在外面,他就是那樣地,沉默著,聽電話這邊的我哭泣。那通電話,持續了十分鐘,這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裡,我看到了自己的絕望,我看到了這些花樣的時光裡,幾乎全部都是我無助的絕望,沒有人能夠幫助我,沒有人能夠傾聽我,甚至沒有人能夠知道我。

  我是那麼的微弱,微弱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態的發展,而無一點回轉之力,除了哭泣,除了對著蘇格哭泣,我還能做什麼。

  最後是我,絕決地收線,並將決心一併掛斷在這場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的愛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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