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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虞簡哲這才明白,輔相之間也是各有想法。秦嗣昌從前署理過兵部,在座的人中,論帶兵的資歷,只次於魏融,說話自然有他的分量。此時聽他這麼說,魏融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石長德卻目光一閃,挪動了一下身子,仿佛想說什麼,然而微微一猶豫,並沒有開口,只拿眼睛看看白帝,意思還是聽他的打算。

  子晟先不說話,靜了一會,忽然笑了:「本來這就是在商議。幾十萬人的事情,再怎麼樣也不能今天說了,明天就裁減。就像祖皇說的,這不是小事情,總要商量得穩妥了,再辦。」話到這裡,頓了頓,話風忽然一轉,以不容分辯的語氣說:「意思是這樣,辦是一定要辦的。至於怎麼辦,從哪裡開始,多長時間裡辦完,這些事情,現在就得開始籌畫。」

  說著,眼光從面前幾個人臉上掃了一圈,沉吟片刻,徐徐說道:「我看,這樣吧,長德、你跟延熙兩個,同魏老將軍商量商量。」

  輕輕一句話,就把秦嗣昌撇到了事外。他自己也似乎微微一怔,然而心裡冷笑,表面絲毫不露,很平靜地望著石長德,要看看他怎麼說。

  「王爺,」石長德老實回答:「我沒有帶過兵,軍務上不熟。」

  子晟擺擺手:「這也不光是軍務上的事情,坐總籌畫,衡量輕重,還是你最合適。至於軍務上,還有魏老將軍和趙延熙都可以幫手。」

  石長德想了想說:「那,不如調匡郢回兵部。他從前在兵部多年,如今署理吏部,於人事上也很熟,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話明明是說到了白帝心裡,他卻偏不接腔。一時默然不語,仿佛思忖了好一會,才含糊地說:「那也好。」頓頓又說:「不過如今人事上也有事情,這樣,吏部他也不必離任,兵部有事的時候,過去商議,也算是個幫手。」

  話一出口,連趙延熙和虞簡哲都覺得意外,三輔相更是精熟人事的,不由一起抬頭看他。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石長德開口建言:「王爺,這樣恐怕匡郢難以兼顧吧?」

  「這是權宜之計。」子晟淡淡地說:「如今事情千頭萬緒的,另選合適的人選也難,不如命他承乏,等過上三、五個月再另做打算。」

  說到這個地步,幾個人一時都無從反駁,此事就這麼決定下來。但虞簡哲在心裡細細體會,卻總覺得白帝的言談舉措,似乎有些許異樣,但又說不出實在。他此舉自然是把兵部也弄到了匡郢手裡,然而又有些不明不白,既未有正式任命,現兵部正卿焦恂也仍在任,這到底是在盤算什麼呢?

  正在疑惑,聽見白帝說:「這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商議定的事,今天就到這裡吧。」說著拿眼睛看看他和趙延熙,微微一頷首:「你們兩個再留一留,我還有點事情。」

  於是輔相們退出,留下三人依舊坐著議事。子晟還是接著剛才的話說:「延熙,精簡的事情,只怕很費精神,你要多出力。」

  趙延熙受白帝一手提拔,虞簡哲更是白帝姻親,說話自然比方才隨便得多。「王爺,」趙延熙很直率地問:「恕臣下愚鈍,我不明白,王爺為何急著精簡天軍?秦大人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要散掉幾十萬人,難免有是非怨言,弄得不好真會出亂子。」

  「所以要倚重你。」子晟答道:「你帶兵多年,在軍中威望又高,可以彈壓得住。」

  趙延熙仍然很躊躇:「能不能再緩兩三年?」

  子晟遲疑了一會,輕歎一聲:「我何嘗不知道現在時機並不好?倘若還能拖個三年五載,辦起來要穩妥得多。但是不行。」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猶豫。趙延熙以目光相詢,意在追問。雖然明知道失禮,但究竟為何不行?這裡面的緣故他覺得實在有必要知道。

  子晟輕歎一聲:「說來說去就是為了一個字:餉。」

  「哦?」不僅趙延熙,連虞簡哲也深感意外。天界向來庫存充盈,居然也要為糧餉發愁?

  「不能不愁。」子晟鎖著眉頭,顯得極其無奈:「實話說了吧,這次東亂之前就已經難了,但還能撐。然而這一仗打下來,用得實在是太多了。」

  趙延熙還是不明白,半開玩笑地說:「怎麼聽王爺說的,好像咱們天界現在入不敷出似的?」

  話出口,就見子晟倏地轉過臉看著他,臉上顯出絲譏誚的笑意來。趙延熙愕然:「真是入不敷出?」

  「入不敷出!」子晟的臉色陰沉下來:「四十一年之後,天界入就從沒有敷過出!」

  「啊!」聽的兩個人同時低呼。先是驚訝,而後恍然。

  「這筆賬我也不用瞞你們兩個。四十一年之前凡界人口不下一千萬戶,天界不過五百萬戶。而今雖然經過東亂,天界人丁少了也有限,凡界經四十一年一場大變,卻也只餘下不足五百萬。天人不事生產的倒有一多半,從前兩人凡人養一個天人,那還好養,如今是凡人還沒有天人多,仗著以前庫內積蓄豐厚,勉強還能維持。但我再怎麼打算,也變不出糧餉來養這麼多天軍!所以——」

  他不用再說,兩人已經完全明白了。「王爺放心!」趙延熙說,聲音不高,但很沉穩,顯得極有魄力:「臣一定盡力把這事辦好!」

  子晟十分欣慰地笑了:「好!果然深識大體,不負我望。」說著,忽然有些感慨,「唉!」他歎口氣說:「道理這樣明白,偏偏有人只為自己那點私心打算!」

  這話趙延熙還要揣摩一會,虞簡哲是久在帝都的,一聽就明白,他說的是秦嗣昌。話不是全無道理,因為秦嗣昌帶過兵,尤其在兵部掌印多年,軍中多有熟人,他又不像魏融那麼懂得韜晦,提到精簡,想法肯定是有的。但,虞簡哲覺得若說他全為私心,未免有些過分,正想著怎麼替他開解幾句,子晟已經把話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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