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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過後子晟果然絕口不再提,加上這時子晟又替青梅找出一樣消遣,漸漸地,青梅也就把事情拋開了。

  這樣消遣便是學琴。子晟原本精於音韻,但自帝懋四十一年之變後,一直政務纏身,也就全擱下了。到此時諸般事務都理出頭緒,便不像以前那樣整日忙得不可開交,自然而然,又想了起來。白府本有樂班,是從子晟的父親老白王詈泓手裡調教出來的,技藝極精。子晟起了興致,有時便親為指點。青梅偶爾相陪,見他出言顧曲,老琴師無不心悅誠服,倒也覺得稀罕。有一次便笑著說:「總說王爺怎麼怎麼高明,王爺何不奏一曲,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老琴師在旁邊湊趣:「王妃可是點對了。王爺那管簫,可稱冠絕天下。」

  這麼一說,青梅當然更要堅請。子晟心情大好,欣然答應,命人取簫來。

  一曲下來,果然嘆服。子晟的簫,極高妙。不聞任何華麗之音,往往長聲單音,偶一轉折,精神立現。青梅于音韻其實不通,全憑天分在聽,所以好在哪裡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一品再品,餘韻無窮。這才知道即便「冠絕天下」是諛詞,歸之上乘絕不過分。

  於是很想了幾句好聽的話來誇讚。子晟精神氣爽,忽然想到:「青梅,你可以學琴。」

  青梅連忙推:「我怎麼行?」

  「怎麼不行?你歌唱得好,必定天分不低,學琴肯定也是一學就成。」

  青梅聽了,倒也有幾分躍躍欲試。於是子晟當場點了一個老琴師,做了教琴的師傅。

  可是想起來容易的事情,做起來就不是一回事了。青梅開始學琴,才知道實非易事。她悟性雖好,記性卻很一般,所以一個小曲,也要翻來覆去許多遍,才能記得住。

  青梅學琴,小禩有時候在旁邊聽著。過了些日子,青梅正練琴,小禩便說:「這曲子我也會了。」

  「說嘴。」青梅故意嗔他。

  小禩果然上當,立刻不服氣地說:「不信,我來彈給娘聽。」

  於是嗆嗆啷啷地彈了一遍。孩子畢竟手小,又不曾真正練過,轉折斷漏甚多,但全曲音韻,竟是絲毫不差。青梅又驚又喜,便叫他彈給琴師聽。這次彈得更完滿,琴師歡喜地不知怎麼才好,捧著他的手,連連讚歎:「禩公子天縱奇才、天縱奇才!」

  青梅又告訴給子晟。子晟自然也十分高興,便命那琴師也教小禩彈琴,結果,到後來成了教小禩為主,青梅反倒成了作陪的。

  還有一個作陪的,是邯翊。邯翊這時還沒完全將養好,依舊住在樨香園。他對青梅依然愛理不理地,但青梅知道他天性如此,其實與之前已經大不相同。而他與小禩,倒是相處得很好。一來這時邯翊住樨香園,與小禩常常在一處,二來因為文烏被接回自家去住,邯翊沒了玩伴,只能和小禩一起玩。說來奇怪,正像俗話說的「一物降一物」,誰的管也不服的邯翊,惟獨拿小禩沒有辦法。因為小禩受過教訓,所以不管邯翊如何惹他,如何言語刻薄,小禩以不變應萬變,只掛起臉來不理他。可是這招還真靈,到最後,還是邯翊追著小禩和好的時候多了。

  小禩學琴,邯翊有時在旁邊看著,既不耐煩,又眼饞,常常做點怪相出來。小禩當然不理,青梅揣度他的心思,知道他其實也想學。於是便命人也給他取了張琴,果然邯翊欣然拿去。

  可惜邯翊天分不差,耐性卻差得多了。一曲彈了兩三次彈不好,便自己跟自己賭氣,有天惱起來,竟把琴摔了個粉碎!

  摔了之後,卻又心疼,但是又不肯開口說。青梅其實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暗暗好笑。但為了搓頓他一下,便不肯立刻說穿,存心要他難熬一番。

  晚間子晟過來,青梅便笑著說給他聽。子晟聽了,留意的地方卻與青梅不同,想了一會,說:「兩個孩子用的琴,都太大,是不好學。」

  於是過了三天,子晟特為命人做了兩張新琴,尺寸小了許多,正合適孩子的手彈。

  學了一陣,子晟有天忽然動念,要小禩改學簫試試。果然小禩學簫也極好,從此兩個孩子便一個學琴,一個學簫。

  轉眼入夏,子晟命人,在後園湖邊搭起一座水榭,題名「流雲」,專用來聽琴品茗。子晟一旦有閑,花樣也是極多,這座流雲榭裡連擺的什麼花、焚的什麼香,都不厭其煩地一一指定。更不許有酒,說是怕酒氣汙了琴音。但這條規矩不久就壞了,因為被蘭王知道,譏笑了一句:「如此刻意,才是下乘」,偏要帶酒來喝。子晟無奈,只好一笑置之。於是之後索性自己也常常喝著酒聽琴。

  這天子晟起興,叫兩個孩子過來,要他們演習新學的曲子。

  兩個孩子便憑欄而坐,一琴一簫,曲子當然簡單,但相得益彰,曼妙動人。那時正是荷花盛開的時候,一湖荷葉如碧,間中紅白荷花,搖曳生姿。兩個孩子皆是淡青的袍服,神情專注。有那麼一會,青梅覺得眼前的,像是一幅畫般。看得出神,甚至忘記了琴音。

  冷不丁地,聽見子晟在說:「這兩個孩子,真像是親兄弟一樣。」

  「是。」青梅點頭附和,也覺得他們兩個,的確很有幾分相像。

  子晟又說:「其實也不奇怪。翊兒是闔垣的孩子,小禩又像極了先儲,先儲與闔垣本是堂兄弟,所以他們兩個相像也平常得很了。」

  「是。」青梅又答應一聲。心裡卻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感覺子晟像是在存心撇清什麼事情似的。轉臉見他專注地望著兩個孩子,神情若有所思。

  於是青梅忍不住在心裡猜,他看的是哪個?總覺得他看小禩的時候更多。這孩子身上漸漸有種奇特的氣度,難以形容。青梅覺得他就好像是他身後那些荷花一樣,飄逸出塵,叫人不敢妄褻。小小的孩子,居然就有這樣的氣度,真是不可思議。就好像邯翊那股傲氣,仿佛與生俱來。

  忽然想起子晟說的,生個小禩這樣的兒子的話,心裡不由一動。

  不久就有喜訊,果然又懷孕。

  中毒事件

  靜極思動。諸事皆順,子晟便開始打主意,要把壓在心底的一件事,提出來辦一辦了。

  於是揀個政務不忙的日子,吩咐膳房備下一席,照例還是匡郢、徐繼洙和胡山作陪,四個人在修禊閣,把盞清談,十分愜意。說笑一陣,子晟仿佛很隨意地說:「再來,我打算推一項新政。」

  匡郢、徐繼洙俱都一怔。轉臉看胡山時,見他也是一臉愕然。匡郢想了想,很謹慎地問:「王爺打算行什麼新政?」

  「其實也算不上新政。」子晟笑笑,說:「帝懋四十年就已經推過。我想叫凡界自理。」

  三個人同時變了臉色,驚呼一聲:「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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