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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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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晟猛然一震,惶然地看著青梅。忽然手一松,藤鞭跌落在地,身子向後踉蹌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也不知觸到哪根情腸,連聲音都發顫了:「不錯,你說的不錯。可是他如此不肖,我……我……我將來到九泉之下,又如何跟他父親交待?」 這副深自痛責的模樣,讓青梅有些不忍,有些不安,也有些釋然。因為不是真正視如己出,不會有如此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因此少不得強打精神,忍著背上的痛,一面吩咐抱邯翊進屋,傳召太醫,一面做出歡笑容顏,來安慰子晟。 「王爺也不用急。小孩子頑皮,慢慢教他,總會懂事的。」 「唉……」子晟長歎一聲,緩緩地說:「我和他父親……雖然不睦,但他十個月我就抱養了他,這麼多年的心血,實在跟親生也沒有兩樣。這孩子從小不服管,我總以為長大一點會好,誰知……」 說著又歎口氣。青梅心裡明白毛病出在哪裡,但此刻也無從勸起,只能陪著歎氣而已。 「青梅。」子晟忽然握住她的手:「你能把小禩教得這樣乖巧,一定有你的辦法。以後翊兒的教養,你也多費心吧。」 青梅知道他極少以這種語氣說話,所以也很鄭重地,點頭答應。 然而邯翊挨的這頓打,是過狠了。當天就發起高燒,直燒得迷迷糊糊的。青梅本性就看不得孩子受苦,加上有子晟的重托,便趁勢把邯翊留在樨香園調養。在旁人是留了件麻煩的事情,到了她卻甘之如飴。如此衣不解帶地照料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早上一摸孩子額頭,涼涼一片,登時放下心來。 子晟自然也鬆口氣。他本就極愛邯翊,這時自知下手太重,又有一份歉意,於是更加意疼愛。每天奇玩佳餚,源源不絕地送來,比起之前的寵溺,頗有變本加厲之勢。 青梅哭笑不得。不知道子晟為何惟獨在管教孩子上,如此不明白?於是找個單獨相處的機會,青梅正色說:「王爺既然把翊兒托給我,那我可要說話了。王爺不能再那麼寵他,該說的說,該管的管。平時少寵一點,總好過怒起來打個半死吧?」 「對、對。」子晟心情十分好,很聽得進勸,「往後翊兒的事情,你做主就是。」 頓了頓,忽然又拉住青梅的手,湊近耳邊悄聲說:「什麼時候再給我生個如小禩一般乖巧的兒子,那就更完滿了。」 青梅臉一紅,甩開他的手,側過身去說:「才認真說幾句話,就沒有好話了。」 「這怎麼能說不是好話?」子晟把聲音板得一本正經:「這可是事關天下社稷的大事。」 這是要緊的話,青梅覺得不能不理了。然而轉回身來,卻看見子晟一臉強忍的笑,青梅不由又羞又氣又好笑:「王爺這麼會耍人——」 子晟不等她說完,便掩住她的嘴,忽然攔腰抱起她放在榻上,笑著說:「是玩笑,也是真話。」一面說,一面去解她的衣帶。青梅笑一笑,閉起眼睛隨他擺佈…… 事畢。青梅依在子晟身邊,見他雙目炯炯,望著帳頂,仿佛若有所思,便問:「王爺在想什麼?」 子晟先不說話,依舊有所思的模樣。過了好久,才緩緩開口:「青梅,你還記得我們在折柳亭那邊第一次見面的事情麼?」 這,青梅怎麼可能忘記?此刻一提,那時情景,立時就歷歷在目。心裡既覺得溫存,然而也不免有種忽如一夢的恍惚感覺。怔怔地想了一會,青梅輕輕地問:「王爺,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了?」 子晟說:「你知道我那時是去送誰嗎?」 青梅呆了呆,這她倒是從來沒想過。「我哪裡知道?不過,」青梅笑著說:「能讓王爺親自去送的,必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話不錯。」子晟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你或者想像不到,他是個凡人。」 青梅大為詫異:「凡人?凡人如何能上天界?」然而話一出口,自己就笑了。凡人能上天界,那自然是天人接引上來的。 哪知不然。「他能自己上天界。因為他母親是天人。」 其時天凡通婚甚多,生下的孩子歸於凡人,還是天人,辦法也極簡單,能自己上到天界的便是天人,不能的,便是凡人。因為入天界要過接引塔,名曰塔,其實是件神器,能催動神器的,自然就是天人。 這青梅就又不明白了:「他既然能自己上到天界,不就是天人麼?」 子晟沉默了一會,說:「他自出生就在凡界,從來沒把自己當天人過。」頓了頓,又說:「他姓杜,名風。在帝都,自然沒有幾個人知道他,但在凡界,卻極有威望,是個天界都難得一見的賢者。此人不和我們天人作對,真是我天界之福。」 青梅不明白他為何跟她說這些?但知道他必有用意,於是靜靜地聽著。 子晟卻又良久不說話。漸漸地,青梅困意上來,迷迷糊糊、將睡未睡的時候,忽然聽見子晟在說:「青梅,我在想,送小禩到他身邊,去學濟世之道。」 青梅一下子睡意全無,猛地驚坐起來,看著子晟,顫聲道:「王爺……王爺要小禩去凡界?」 子晟也坐起來,沉思著說:「我不過是忽然想到,以後小禩年紀漸漸大起來,他又……又是那樣一副長相,以後如何在天家自處?杜風此人,很有能為,在凡界賢名廣播,連帝都也不敢隨便動他,或者倒能把小禩護得周全也說不定。」 他說得平靜,青梅卻是聽得心驚肉跳。雖然覺得他的話也不無道理,然而想到倘若小禩真的去了凡界,只怕以後相見難期,幾乎已是泫然欲泣了。 「王爺……」 青梅輕輕叫了一聲,囁嚅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子晟轉臉看她一眼,十分不忍。於是微微笑著說:「我不過想起來一說,何至於愁成這樣?你如果實在不舍,那自然就算了。」 青梅聽他這樣說,稍稍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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