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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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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晟沉吟一會,淡淡地說了句:「那就算了吧,別再管這件事情了。」 這正是胡山想說的,因為燮理陰陽的白帝,如果鎮日把心思花在這種微末陰沉的事情上,畢竟不是善策。好在這件事情似乎並無後續,那個老道就此銷聲匿跡。子晟偶爾想起,雖然仍不免耿耿於懷,但是日子一久,也就拋開了。 撇開此事,白帝於坐朝理政上,倒是事事順手。下有石長德、匡郢等得力朝臣,旁有胡山這樣老謀深算的謀士,天帝亦聖眷優隆,言語間信任不二,因此朝中諸事,井然有序,完全是一副太平盛世景象了。 政務順,家事也順。嵇妃自經前番挫頓,倒是深為收斂,頗有改頭換面之態。她原本美豔照人,這時曲意逢迎,果然引得白帝回心轉意,時常一顧。但比起虞妃所承恩寵,卻又微不足道了。這不光是因為青梅性情和順,總能叫子晟覺得安詳愜意,也因為小公主瑤英,十分受寵愛。孩子此時已滿十個月,十分早慧,已經能夠含糊不清地叫「爹」,每每都讓子晟樂不可支。 然而這天到樨香園,一進院子,就聽見瑤英的哭聲。聲嘶力竭,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子晟不由皺起眉,問迎出來的青梅:「英兒這是怎麼了?」 「這……」青梅遲疑一下,歎口氣說:「也不知是怎麼了,胳膊上起了些紅疹,哭鬧了好一陣,正要召太醫來看。」 子晟瞟了她一眼。青梅沒有自知,老實人說謊,總是一下子就能讓人看穿。所以她的話雖這樣說,子晟看她臉上神情,已經了然事情有些蹊蹺。當時也不說什麼,逕自進屋。 瑤英的大哭,已經在強弩之末,有聲無力,只扁著小嘴抽抽噎噎,但那副模樣就更叫人憐愛。子晟上前拉起她的小手仔細查看,果然見雪白粉嫩的胳膊上,鮮紅的一串斑塊,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弄的?」子晟轉身對著乳娘喝問,跟著眼光盯在她的臉上。 乳娘當然承受不住,腿一軟順勢跪了下來。然而還不曾開口,就看見子晟的身後,跟著進來的青梅在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可實說。這一來,乳娘左右為難,倉皇之間,眼光不自覺地瞥向桌上一樣不及收拾掉的物事上。 青梅轉眼一看,心就是一跳,然而來不及做任何舉措,子晟的眼風已經掃了過來。 那原來是幾顆蒼耳子。子晟一看,立刻就明白了瑤英身上的紅斑是怎麼來的。登時臉色一沉,走到門邊喊一聲:「黎順!」 黎順應聲而至,垂手侍立。子晟便吩咐:「去看看邯翊在哪裡,叫他過來,我有話問他。」 說完,回到桌邊坐下。早有丫鬟沏上茶來。子晟端在手裡,也不喝,望著淡淡的氤靄,仿佛若有所思。 青梅和他相處日久,知道壞了。子晟越是這樣看來神情平和,底下越會有一場大發作。然而苦苦思量,一時也拿不出辦法來。朝彩霞、秀荷使了幾次眼色,兩個丫鬟面無表情,只作沒有看見。青梅苦笑,知道她們吃過邯翊惡作劇的苦頭,只怕心裡巴不得他受點教訓。 正轉著念,眼見身影一閃,邯翊已經進屋。 七歲的邯翊,身量高了許多,那副傲岸尊貴的氣質也愈發明顯,時常令初次見面的臣下為之心折,也讓子晟頗為欣然。然而另一方面,兩年前的淘氣,畢竟還有一股憨態童稚,叫人不忍痛責,如今卻已經是一個白府人人頭疼的「討人嫌」,偶一出手,總有人要吃苦不迭。 邯翊這時已經很會想事,看見屋裡個個面無表情的肅然模樣,知道事情不大妙。但是這孩子的天性,頗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依然從從容容地行禮,叫聲:「父王」,站在一旁。 子晟抬眼看看他,淡淡地問:「怎麼不見過你四娘?」 邯翊只得轉向青梅,也跪了一跪,叫了聲:「四娘。」然而因為背對著子晟,便趁機沖著青梅扮個鬼臉。青梅憂心正重,無暇顧及這小小的頑皮,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邯翊便垂手站在一旁。 不料子晟卻忽然冷冷地說:「你四娘說過讓你起來嗎?」 邯翊愣了愣,狐疑地看看子晟。小公子請安向來是一跪就起來,也從沒有人說過什麼。這時忽然要挑這個理,青梅自然知道子晟是要發作他,便使個眼色,要邯翊去給他跪下。可惜孩子畢竟小,還不會看人臉色,兀自無知無覺地站著。 就這麼一遲疑,子晟已然變了臉色,「啪」地一拍桌子,猛喝一聲:「跪下!」震得茶水四濺。 雖然早有準備,但,這一下還是把屋裡的人全嚇了一跳。邯翊更是臉色慘白,期期艾艾地往兩旁看看,然後張惶地跪了下來。 子晟猛然發作一下,倒是發洩了一些怒氣,因此臉色和緩了不少。透了口氣,一指桌上的蒼耳子,問邯翊:「這,是不是你弄的?」 這一來邯翊才算完全明白,子晟這場怒氣從何而來。然而這孩子也是有種說不清的執扭,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認錯,而是料定必是青梅告的狀,沖著她狠狠地白了一眼。這當然全落在子晟眼裡,於是剛剛才壓下去的怒氣,重新又給挑了起來。 「你不用看你四娘!不是她說的——」子晟厲聲道。停了一下又說:「我只問你,這是不是你弄的?」 邯翊看看子晟,小聲嘀咕了句什麼。 「大聲說!」 「……是,是我弄的。」邯翊果然大聲說。 「不對,這不是你剛才說的話。」子晟冷笑了一聲,轉臉看著站在邯翊身邊的彩霞,問:「他方才說的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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