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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話說得如此果決,背後的原因很深。這又事關東府將軍文義。此人是帝都的一塊心病,他原本是東帝甄氏的親信,甄淳謀逆時,他就是東府領軍的人物,後來在最後關頭倒戈。然而帝都接手東府之後,竟至顧慮重重,始終不敢拿掉他,依舊讓他統領東軍,也可以看出他在軍中威望到了何等程度。

  東府軍務,端州最重,而端州之中,又推譙明。所以,白帝與栗王幾次商議,選中趙延熙,因為瞭解此人的才具,知道他可以壓制東軍勢力。

  匡郢搖搖頭,嗤笑道:「上次是升,不成。這次換成彈,文義果然把趙延熙視為眼中釘。」

  上次是指一年之前,文義曾經上折,把趙延熙的才幹好好稱讚了一番,提出調他到中軍。栗王也不糊塗,知道要升他是幌,要調他出譙明是實,於是與子晟商議之後,以「功不足以升」為由,駁了回去。子晟私下裡,接連寫過幾封親筆信,溫言撫慰,趙延熙本人也深明大義,並沒有任何異心。而文義越如此,越說明他對趙延熙深為忌憚。這點,三個人都看得非常明白。

  「所以,他更不能動。」子晟下了結論。

  「但是,」說到這裡,語氣一轉,似乎頗感為難:「仲貴的罪跑不了,趙延熙用人不當的過錯也就跑不了。倘然如此,要保趙延熙,難道還要再保仲貴?」

  「其實不必,王爺要保住趙延熙也容易。只不過……」匡郢欲言又止地遲疑著。

  「匡郢。」子晟立刻說:「你有什麼主張,但說無妨。」

  「好,那我就直言了。」匡郢說:「王爺可以自己替趙延熙擔這個責任。」

  「這……」

  「趙延熙用人不當的過錯當然有,但王爺也有訓誡不嚴、疏於監察的責任,這麼一擋,趙延熙自然可以保下來,也不會傷大局。」

  胡山已經明白了匡郢的意思,心裡深為贊同。見子晟猶自遲疑,便從旁勸道:「本來這件事,由栗王擔下來最合適。不過依王爺想,憑栗王的為人,肯不肯這麼做呢?」

  這比正面說破,更易於入心。果然子晟神情有所鬆動,但「嗯、嗯」答應幾聲之後,仍然有為難之色。

  胡山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著說道:「這點小事,天帝不至於處分王爺。頂多也就是申飭一頓。」

  「嗯、嗯。」子晟又連連點頭。然而臉色仍是不大好看。匡郢便看胡山一眼,見他莞爾一笑,微一點頭,知道子晟其實已經被說服,便放下心來。

  一時匡郢辭去。子晟起身也要走,胡山忽然說:「王爺,暫且留步。」

  子晟知道他有話說,便重又坐回來。

  胡山問:「王爺昨晚是不是處死一個叫宋槐的侍衛?」

  子晟微覺尷尬,憋了一會,說:「是有這麼回事。怎麼?」

  「沒有什麼。」胡山面無表情地,仿佛一點也沒有多想:「我想天帝,也許會問起。」

  「哦?」子晟一怔,「何以見得?」

  「王爺最近接連處置了兩個侍衛,都用了什麼罪名?」

  「這……」子晟遲疑了一會,真正的罪名,自然不好說,能說的,當然都是捏出來的。這些胡山當然都是知道的,所以,子晟想了一想,便說:「先生請直言。」

  胡山笑笑:「王爺行的都是家法私刑。」

  話說到這裡就足夠了。子晟一想就明白,行的是家法,然則兩個人都不是白府家奴,真要追究起來,自然也有于法理不通的地方。「可是,」子晟疑惑地,「哪家王府沒有這種事,祖皇怎麼會過問?」

  「別的王府是別的王府,王爺的身份不一樣。」胡山頓了頓,說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昔年先儲承桓,帷薄之中,絕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子晟默然。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情。先儲承桓,品性高潔,幾乎到了清心寡欲的程度,加上他的為人極其仁厚,從來不動私刑,確實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胡山又說:「本來天帝也許不會過問,但是幾件事加在一起,很可能就會提起。雖然事情從端州軍務而起,可是我估計,天帝要責備王爺,端州的事情倒未必會多提,因為天帝明白事理,這件事實在是怪不到王爺。」

  這件事怪不到,另兩件卻是無話可說的。子晟這時才算恍然明白胡山的意思。因為端州的事情,天帝肯定對自己有所申飭。然而這件事其實又無可提,要借題來說,卻都是專斥房帷的話,畢竟十分叫人難堪。胡山是擔心他心裡沒有準備,到時過於狼狽,以至於應對失常,那就可能因小失大。

  於是子晟豁然開朗:「多謝先生,我知道我該如何自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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