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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我猛然間想到了依然,好像看到她瞪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怒氣衝衝地看著我,把手指頭伸到我的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說,「徐斐麟,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來你跟其他人都一樣,不要臉!」

  這麼一嚇,我立馬從床上蹦了起來,隨便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就準備甩門走人。誰料那女孩竟然在一旁冷言冷語地來了一句,「我說這位小哥,你還沒給錢呢,你幹了我,就這麼走了,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吧。」我回頭看她的時候,她赤裸著身體就這麼站在我面前,臉上一點羞澀的表情都沒有,我看到我射在她胸部的那一灘白色的液體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我忽然害怕起來,於是掏出錢包從裡面拿出一疊人民幣就丟到她腳下。我走出房間的時候,聽到身後有紙幣摩擦而發出的聲音,我知道她正光著身子撿地上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呢。

  想到這裡我無聲的笑了笑,我朝著天花板看過去,是一片無盡的灰色,今天又會是個難以入眠的夜晚吧。我輕輕地將啟燕枕在頭下的手抽出,披了件衣服來到天臺上。

  阿亮說會把我婚禮辦得更好的話語不斷回想在我耳邊,他一直都是這樣把我們的事情看得得比什麼都重。雖然他有時也喜歡「豁胖」(上海話吹大牛),但他對我們幾個倒真是肝膽相照。有次我們在陳剛家吃飯,酒醉的他抱著我,邊哭邊不停地說:「斐麟啊,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可是從頭到底把你們看成自己的兄弟,比自己的親兄弟還親的好兄弟啊――,對你們我可是真心地對待,從沒有隱瞞啊――!」不多的幾句話,在阿亮的口中反反復複地吐出,語調淒慘地讓陳剛的老婆都不禁暗暗地在一旁抹眼淚。我輕輕地拍了拍阿亮的背說:「阿亮,你,也是我徐斐麟一輩子的好兄弟,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希望能在很多年後,我們依舊能像今天一樣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喝酒、聊天。認識你們是我活到現在最榮幸的事!真的,我這人不太會說話,但是我現在說的可都是心理話。阿亮、陶子,我們認識快十三年了,而劉奇和陳剛也認識九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九年、十三年?我已經把你們當成我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我看這輩子都是割不掉的了。」

  有時候,我發現人真的很容易被現實所欺騙,拼命地把一切看成美好的,可是當某一天你親眼所見你以前所構築的夢想天堂轟然坍塌時,那種由頭至腳冰涼的感覺傾倒下來的痛苦你又能找誰說呢?

  我這個悲觀主義者總是虔誠地捧著至高無上的信仰,大義凜然地希望一切的劫難都只降臨到我頭上,把和平和安樂都帶給我認識的所有好人。我承認很容易被別人的快樂所感染,但是關於我自己的快樂,我卻至今都沒有找到過。

  4.

  我還記得那應該是N多年前吧,那一年非常的不平淡,反正在我的印象裡,大災小難處處滋生,差點把我整得不像個人樣。而且越到後來我就越發現這一年,註定在我的生命裡會成為一個刻骨銘心的烙印。那年的中考失利,是我的人生遭遇到的第一個重大的打擊。我還記得當時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活都不肯去那個中專念書,總覺得臉上不光彩,好像走到哪兒,人家都在用手指指點點地說「喏,徐家的孩子,父母都是老師,他卻連個高中都考不上。唉。。」。直到後來家裡的所有人一個個和我交談後,我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他們繼續念書。

  我的父母在江西是當老師的,而我從小在江西長大,每年只是在暑假的時候才跟著他們回到上海這個本來是屬於他們的地方。在江西的那些年,我讀書所在班級的班主任不是我爸就是我媽。小學五年,在我媽手下; 中學兩年我爸又管著我,本想能在回上海讀書後,脫離他們的管教,可以輕鬆一點地開始在上海的全新生活,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把又我安排到我姑媽所在的學校裡念書,而我姑媽在學校裡是讓每一個學生都聞風喪膽的教導主任。這件事還真讓我鬱悶了許久。你說我從小就在家裡人的眼皮底下讀書,每次考試考完全校第一個知道分數的勢必是我,而全校的學生裡因為沒考好而被家長打的第一個人也肯定是我!我已經默默地忍受了那麼多年,怎麼到了上海,卻還是要這樣啊?莫名的無奈。人生如夢啊。

  多年的苦讀,沒想到卻遇到了中考失利。然而,當初的這個失利,卻為我將來的人生道路打下了一個重要的伏筆,就是因為它,我才得已擁有了世界上兩個最鐵最哥兒們的哥兒們――陶子跟阿亮。這是不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呢?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要請上帝吃排骨面!

  在最終進入了中專學校以後,我鼓勵自己描強打起了精神。萬幸,我有了陶子和阿亮兩個肝膽相照的好朋。,對於這份友情而言,我覺得自己像是餓了許久的乞丐一樣,貪婪的從他們中間吸取我所需要的一切養份,我迫不及待地跟隨著他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的疏忽,就會讓美好的感覺轉瞬消失。

  學校的生活每天都是一個無聊的開端,所以我們幾個就變著戲法玩,怎麼刺激怎麼玩,怎麼開心怎麼玩,幾乎每一天都會有幾個新鮮的念頭冒出來,有了他們陪我,我開始覺得其實這所學校也沒我想的那麼糟糕了。陶子和阿亮總是很開心地叫我斐麟、斐麟,而我,也有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個英文名――feeling――一個很好聽的諧音,中文的意思就是「感覺」。

  我依舊還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憶中的時候,感到一個熱呼呼的東西貼上了我的胸,我神遊回來後,發現啟燕的小腦袋正埋到我的懷裡,透過一絲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了這個女人臉上的幸福,或許她正在做夢吧,她的嘴角自然彎翹,嗯,一定是個好夢。我看了看床頭的夜光錶,現在是淩晨2點多,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夢,都是與現實想反的。

  年少時的阿亮和陶子的模樣終於被瞌睡趕跑,我在心裡默默地祝福了一下他們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經理叫到辦公室裡,被他狠狠地訓了一頓,說我什麼工作態度不認真、業務能力不強,說最近門店裡也有人反映我所管轄的出版社的貨總是銷空、不及時補倉,要的東西不是不到就是太少,對於銷售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那個瘦不拉唧的男人用力地拍拍桌子以表示他的憤怒,其實我心裡很清楚,對銷售造成了很大影響是真,害他被上級批評扣錢,那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沒有反駁他,昨天的酒精現在似乎還在我體內漫遊,如果我現在一開口,必然是一個收不了場的局面,我沒必要為了這個傢伙丟了飯碗。瘦子罵了一會後狠狠地喝了一口茶,似乎要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抬頭看到我依舊很專心地看著他,於是又假裝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幾句,叫我回去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做。我點點頭剛要出去,結果瘦子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我靠!居然還要我寫一份認識深刻的檢討書給他!

  出了辦公室,我一頭紮進了吸煙間。在這種時候,我急切地需要這些奇妙的尼古丁來撫平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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