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也會惡作劇(46)_想非非

四六

　　可惜話甫到唇邊，便被後排傳來的大聲吆喝打斷了。

　　「葉闌珊，舞會去不去？我請你跳舞！」

　　四周一片哄笑聲。

　　大膽提議的男生也跟著咧嘴笑起來。

　　「我要睡覺！」葉闌珊站起來吼回去，做出一個「喀嚓」的手勢，「打擾我睡覺者，死！」

　　「好凶的校花！」人堆裡傳來嬉笑聲。

　　「萬事睡為先。」夾起書本，葉闌珊搖搖手，「走了，拜拜！」

　　然後，一臉倦意的葉闌珊大搖大擺地走向門口，並且在經過教授面前時揚臉打出一個大大的呵欠，於是乎，她這一年的英文被死當也就成了鐵定的事實……

　　若是夏日，她真想懷抱書本學一回豪邁的史湘雲於花間肆意酣睡，可惜此時正值寒風料峭的十二月天，太陽再暖，也會被凍成冰坨。

　　歎口氣，她拉緊領口，快步奔向圖書樓——唯一可以不受打擾睡到自然醒的地方。

　　在M大裡遇到莫青天，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所以，當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時，她只當沒有看到，跳了一下，蹦進圖書樓的玻璃大門。

　　「葉闌珊！」莫青天哭笑不得地喝止她的腳步。

　　「真的是你？」葉闌珊傻傻地問，「你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莫青天抓緊癢癢的手指，他怕自己忍不住往她的額頭上丟爆栗。「學生會籌辦舞會找我做參謀，昨天忘了和你說。」

　　「哦……」葉闌珊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好。」莫青天笑著回答。

　　那種生疏而客套的口吻令在場的學生會幹部不約而同瞪大了眼。

　　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狀，葉闌珊再一次拍拍他結實的肩膀，「那我先走了，好困。」

　　「等會兒談完了我去找你。」

　　葉闌珊懶得回頭，手臂伸過頭頂揮了揮。「不必了，我要先睡覺，睡醒再說。」

　　「等會兒見。」凝視著她飛速奔向樓梯的身影，莫青天緩緩笑起。

　　沒能堅持到他尋來，葉闌珊枕著手臂趴在圖書室溫暖的角落中，貓一般蜷曲著身體，很快地陷入沉睡。其香甜的程度絲毫不亞於一隻攤在陽光下曬肚皮的貓咪，只差沒抖動幾下鬍鬚，打出幾個聳動的呼嚕昭告天下——她很滿足。

　　路過的同學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躡手躡腳來了又離開，生怕驚擾到停棲在她長睫毛上的無色蝴蝶。

　　然而那只輕盈的蝶兒並沒有停留很久，在動了動翅膀之後翩然飛入她的夢境，於無盡的黑暗中滑出一抹粉紅色的弧度。

　　驀然，靜寂的黑暗深處傳來一聲屬於女性的脆亮的嬌叱。

　　「第三腳了！臭蠍子賠我皮鞋！」

　　沉重的暗色調被撕碎，劈啪作響，紛亂下墜，摔成舞池中淩亂交錯的人影。一隻黑亮的女式皮鞋探出明晃晃的大頭，額上分明烙印著一枚灰色的大腳印。

　　散著長髮的葉闌珊怒不可遏地瞪圓大大的眼睛，「不僅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而且還得寸進尺破壞我的私人財物！莫曉勇，你真是太可惡了！」

　　被呵斥的人反倒一臉悠然自得，吃准了她的無可奈何，「等舞會結束，請你去擦鞋。」

　　「兩塊錢就想打發我一整晚的怨氣和怒火？做夢！」對準他筆直的鼻樑揮揮粉拳，葉闌珊齜牙做兇惡狀。

　　「不然……」莫曉勇伸出手掌，壞壞地笑，「我請你跳舞。」

　　「不要！」葉闌珊當下回絕，拍開他的手。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假面舞會，是N中歷年慶祝聖誕的傳統節目。

　　他們正是被迫前來參加舞會的倒楣學生之一，倒楣學生之二。班主任要脅「如果不參加，操行評定就是差」，真是難辦呢……

　　音樂驀然轉換，由時下的流行歌曲變成為優雅的長笛華爾滋——帶著旋轉感的輕快的《小狗圓舞曲》堂皇登場。

　　葉闌珊擰起眉頭，一股被戲弄的氣悶油然而生。她嘟囔：「好糟糕的樂師！」

　　莫曉勇則放下大灰狼的面具，再一次攤開手掌，「小狐狸，來，陪狼哥哥跳支舞。」

　　還，還跳？只覺得有颼颼冷氣從脊背處吹過，後頸上的汗毛暫態如臨大敵般立正站好，「不，不要了……」嗚嗚，她可憐的腳指頭，恐怕已經腫起來了……

　　莫曉勇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為了期末操行評定，給點面子。明天我們去逛街買新鞋。」

　　「這不是鞋的問題……」還來不及說完，葉闌珊人已被他一個旋身捲入舞池，淹沒在歡快的樂曲中。

　　人群中，葉闌珊裙擺如嬌豔的花瓣，旋轉於焉綻放，停歇於焉落敗。花開花落，流年似水。

　　莫曉勇步伐穩健追隨左右，似陪伴，似呵護，更似守候。

　　當兩張青春逼人的美麗面孔相對，目光相觸時，世界急劇縮短了原本廣闊無垠的身軀，只剩下眼前這個人和他肩頭架起的一小方空間。兩個人的世界，不需要任何多餘的面孔，裁剪主角所剩的邊角廢料皆成背景。音樂脈脈流淌在他們優雅舞動的肢體間，無聲地傾訴著思慕……

　　只是那時候，他們還聽不見情愫花開的聲音，看不清嬌嫩的花瓣上豔光肆意。

　　樂曲重播到第三輪的時候，一個纖細的背影猛然竄出舞池，一蹦一跳直直地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休息區。

　　葉闌珊一邊狼狽奔走，一邊低吼：「莫曉勇！我懷疑你蓄意謀殺，先從腳下手！」

　　跟在後面的莫曉勇疾走幾步，扶住搖搖晃晃的青梅竹馬，「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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