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也會惡作劇(41)_想非非

四一

　　《小王子》依然擺在書店靠左邊的書架上，葉闌珊依舊迷戀到神魂顛倒，然而四年後的今天，莫曉勇不在了，她的小王子不在了。

　　葉闌珊的手指輕輕劃過書列。一長排的書籍有著統一的名字——《小王子》，只是不知如今已是第幾版。

　　「在那邊，在那邊！」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從書架拐角處跑過來，興奮地大喊，「《小王子》的繪圖本！終於被我找到了！這是我最喜歡的書！」

　　同行的男孩子不以為然地撇嘴，一臉不情願地跟在女孩身後。

　　「快點啦！」她拖著他一共擠在書架前面，仔仔細細地挑選，「我要挑一本最好的……」

　　兩顆小腦袋在書列旁擠來擠去，晃來晃去，時而蹦出一兩句評論，乍聽上去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葉闌珊眯起眼，打開一個淡淡的笑容，抽出一本畫冊捧在手中，轉身走向銷售點。

　　屬於兩個人的幸福，很多時候是不需要旁觀和分享。

　　坐在書店的咖啡座裡，一杯溫熱的雀巢咖啡放置在右手邊，畫冊攤開在面前，葉闌珊白嫩的指尖撫上有著金色頭髮的小男孩與橘色狐狸的笑臉。

　　「我的生活很單調很乏味。」狐狸仰起頭，「我捕捉雞，而人們捕捉我。所有的雞全都一樣，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樣。我已經厭倦了。不過如果你馴養我那麼我的生命就會充滿陽光，你的腳步聲會變得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的腳步聲會讓我迅速躲到地洞裡，而你的腳步聲則會像音樂一樣，把我從洞穴裡召喚出來。然後，你看，看到那邊的麥田了嗎？我不吃麵包，麥田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麥田無法讓我產生聯想，這一點很可悲！但是，你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如果你馴養我，那該會有多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到你，我也會喜歡聽風在麥穗間吹拂的聲音……」

　　想要，想要不一樣，想要見到你就快樂！想要與你在一起分享快樂的感覺，從此生活變得不再單調不再乏味……

　　狐狸說：「對我而言，你只不過是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萬隻狐狸一樣。然而，如果你馴養我，我們將會彼此需要，對我而言，你將是宇宙間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那一年，唯一的曉勇，唯一的闌珊。

　　那我需要做些什麼呢？小王子問。

　　「需要有非常的耐心。」狐狸回答，「首先，你必須離我稍遠一點，就那樣遠遠地坐在那邊的草地上。我會用眼角不經意地瞟你，這時，你什麼也不要說，言語可能會導致誤會。然後，你可以一天天地向我靠近。」

　　狐狸繼續說：「你要能在每天同一個時間來就更好了！比如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會感覺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會越來越感到快樂。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發現了幸福的價值，但是如果你隨便什麼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準備好迎接你的心情了，儀式還是需要的。」

　　「什麼是儀式？」小王子問道。

　　「這是另一種經常被人們遺忘的事情。」狐狸說，「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比如說，那些獵人就有一種儀式，他們每個星期四都和村子裡的姑娘們跳舞。於是，星期四就是一個美好的日子！我可以一直散步到葡萄園去。如果獵人們什麼時候都跳舞，天天又全都一樣，那麼我也就沒有假日了。」

　　所謂馴養，不過是感情的進程和磨礪。

　　馴養，沒有單方面的付出，都是相互的。莫曉勇馴服葉闌珊，葉闌珊馴服莫曉勇。

　　忍不住微微笑起來，葉闌珊注視著書頁上狐狸深情的藍色眼睛，飲一口咖啡，讓碳燒的香氣在齒頰流轉。

　　記憶深處傳來他無奈的疼惜的歎氣：「喜歡胡思亂想的小野貓。」

　　「臭蠍子……」她柔聲低喃，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仍是那句親昵的呼喚，在回憶中反復詠讀：「小野貓……」

　　莫曉勇——她的小王子。她還來不及對他說「我是你的狐狸，我已經快要被馴服了。」他就匆忙離開了……

　　離開。

　　小王子回到遙遠的星球了。不在了。

　　不在了？沒有不在啊……

　　雙胞胎之一——莫青天還在，極度呵護寵溺地守護在身邊。

　　她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半晌，小心翼翼地握住記憶中那雙大大的手掌，沒有溫度，有的只是清風白日一場幻覺。

　　「葉闌珊！」蔚藍出現在咖啡座鏤空拱門門口，驅步來到他面前。

　　葉闌珊神態自若地露出一個笑臉，「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仿若一生。

　　蔚藍大步流星走過來。「莫青天急得人仰馬翻到處找你，你卻躲在這裡悠閒地喝茶，發呆，電話也沒有一個，真是沒良心！」

　　「我在看書。」葉闌珊笑容可掬，指指攤開的繪本。

　　蔚藍的手掌猛然拍上桌面，木桌發出巨大的撞擊聲。馬克杯一震，幾滴濃稠的深棕色液體飛濺出杯。「你在自欺欺人。」

　　笑容瞬間散去，葉闌珊低下頭繼續喝咖啡看書。「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蔚藍一把抓住她小巧的下頜，盯上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葉闌珊，不要企圖在我這裡裝笨蛋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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