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在街角(7)_江筱旭

七

　　{3}勢不兩立

　　明淨的窗戶旁，玥扶了扶跌破鼻樑的眼鏡，一身白衣純淨得如天空裡的雲朵。她掙扎了許久，最終平靜地走到窗戶邊上，笑了笑，輕輕拉扯英樹的衣袖說：「英樹，要不要我幫你抄那一千遍？」

　　英樹沉悶地趴在桌角。

　　「英樹，你在聽我說話嗎？」玥小心翼翼重複了一遍，加大力量推動英樹的胳膊。

　　英樹抬頭，目光悲涼，「玥，拜託你聲音大一點好麼？我的耳朵好像壞掉了。」說完，將那灑滿陽光味道的臉，深深地埋進課桌裡，那份張揚與銳利在瞬間突然萎縮了一截似的。

　　玥輕撫英樹的肩膀，有些心疼地皺眉。

　　「那一千遍要怎麼辦？姑姑下了命令呢，是不是需要我幫忙？我模仿你的筆跡誰都不會發現的。」玥彎腰，湊到英樹耳邊，滿臉堆著得意的微笑。

　　「玥，你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謝謝你。玥，你就幫我全抄了吧。」英樹埋著頭，悶悶地說。

　　「全……全抄啊，那可是一千遍耶。」玥跌破眼鏡，顯得有些為難，唇間輕輕吐露為難之意。

　　「怎麼，做不到麼？」英樹猛然間抬頭，沖玥不停地眨眼。陽光下，黝黑的睫毛，像兩扇不停撲閃的蜻蜓翅膀，揮動千萬道耀眼的光芒。

　　玥吞了吞口水，低下頭，連連答道，「可……可……可以。」

　　甩掉抄寫一千遍的麻煩，英樹的心情還是悶悶的，耳邊鬧哄哄的，決定伸一個滿滿的懶腰。他誇張地伸臂，左臂咻一下打在尹禾的臉頰上。

　　尹禾兇惡地朝英樹瞪了一眼，氣勢洶洶，有種居高臨下的逼迫感。

　　英樹終於爆發了出來，憤恨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轉身緊捏住尹禾的下巴，威風凜凜地對尹禾吼叫：「不許再用這種眼光看我，不然，我真的會挖了你的眼珠，聽見沒！」

　　那不是建議，是命令。

　　尹禾沒有掙扎，而是用冷若冰霜的目光回落進英樹的眼中，寒氣逼人，瞬間將他的勇氣全部冰凍起來。英樹一甩手，拎著課桌上的書包，甩到後肩上，踹開教室的門，揚長而去。

　　艾可哥吃驚得嘴巴都合不起來，她從未看見英樹如此發過脾氣，那樣的脾氣讓人心疼。

　　「尹禾，你不要惹英樹生氣了，他很可憐，總是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艾可哥真摯地勸解尹禾。

　　尹禾並沒有回應艾可哥的勸解。她觸摸下巴，英樹指腹所侵犯過的地方紅腫起來。強烈的不悅染上尹禾的眉梢。這個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為自己而存在，有一部分人，總是會讓你覺得礙眼，或者生氣憤怒，或者仇視。英樹就是其中的一個。

　　尹禾決定暫時不去想英樹的惡劣。她有比憎恨英樹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三

　　{1}無意竊聽

　　尹禾走在過道裡，腳底有些虛無飄渺，許是因為過道裡安靜得有些異常。過道兩邊是寬敞的教室，正是課後時間，教室裡空曠寂寥，幾乎沒有學生。她一間一間地走過去，每一扇門都看得很仔細。

　　在過道盡頭的轉角處，她被一陣清晰的對話所吸引。

　　她慢慢地走近……

　　「諾，為什麼要走？明明知道，你這樣離開，對我來說是多麼沉重的打擊，請你不要走，為了我，留下來吧……」

　　尹禾收住腳步。這聲音好熟悉。她走近傳出聲音的門隙。透過那條門隙，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面向自己的方向矗立。男孩的對面站立著一個女孩，女孩白衣長袍，那是醫學院學生的校服，清秀的臉龐純淨得像天空裡的白雲。

　　女孩轉身。

　　「你知道，為了等這個機會，我盼了很多年。養父終於同意我去，我怎麼能放棄這樣的機會呢。」女孩婉轉的眼神在陽光裡輕快地扭轉。

　　「不要走，請你不要走，我從沒想過我們有一天會分開，從來沒有！」

　　男孩焦慮的眼角讓尹禾心驚。她輕輕邁動腳步，靠了過去。

　　女孩微笑，「傻孩子，」她輕撫男孩捲曲的發端，「這世上沒有不會分離的人們，我只是離開一段時間，事情完成後終是要回來的。」

　　女孩的聲音中肯又誠實。

　　男孩的身影漸漸側轉過來，「無論我怎麼懇求你，你都決心要離開，是嗎？」

　　「請不要這樣……」女孩的眼底是一汪憐惜之情。

　　「為什麼我總有這樣的預感，你會像小白鴿一樣離去，不再回到我身邊。」男孩焦慮的眼角流下傷痛的眼淚。

　　女孩輕撫男孩的眼淚，低聲勸說：「這就是我選擇離開你的原因，我所期待的瑭應該是堅強的，而不是一直生活在虛幻和不安定中。從那個旋渦中走出來吧，不要再想念小白鴿，不要再憎恨這個世界。我要你快樂，要你生活在健康的空氣裡，你懂嗎？」

　　「諾，如果你要走，也帶我一起離開吧！請你，請你……」

　　尹禾的腳步像被混凝土之類的東西凝固住，門隙裡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珠。這是瑭的聲音。那頭捲曲的黑髮，如一團烏雲籠罩在尹禾的心頭。

　　「瑭，你知道，我無法帶你離開！」

　　「諾，不要說這樣的話。你知道，我喜歡你，不能和你分開！」

　　尹禾捂住驚怔的嘴巴，感覺心口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一層一層地脫落，手裡的紙袋撲嗵落地，發出衝破空氣的聲響。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使她驚慌失措，急忙落荒而逃。

　　瑭詫異地走了過去，門隙漸漸拉開，一隻小紙袋落在他腳邊，一條新的藍格手帕從紙袋裡脫落，安靜地躺在地板上。

　　瑭撿起藍格手帕，朝門口走廊裡看了看，寂寥的走廊裡空無人影，那人早已遠去。他收起藍格手帕，轉身走進了室內。

　　尹禾站在牆柱背後，思緒飛亂，撲嗵亂跳亂撞的心口，卻空蕩蕩落寞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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