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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一向就不相信我和唐少麟是清白的。

  我只是微笑了一下,並不出言解釋。

  現在的妙因極像以前的沙沙,善良而體貼。因此我對她,一向如同姐妹手足般,再加上對沙沙的歉疚,她在我心中分量很重。

  我希望她幸福快樂。就算她現在和他,宣佈要走上紅地毯的彼端,我想我也會發自內心地祝福他們。

  至於我的幸福,早在七年前,就已經遺失在不知何方……

  我的心中,一陣潮水緩緩襲過。

  唐少麟招了招手,請服務小姐給我上一杯熱茶,然後了然地看著我,伸出手在我額頭一搭,微笑道:「還好溫度不高,可能前兩天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分明看到大姐和雷尼爾眼中的笑意,妙因眼中的些微詭譎。

  而我對面坐著的那個人,神色淡然一言不發。

  原本就與他無干。

  現在的我們,只不過是路人甲和路人乙。

  突然間好長時間沒有插嘴、估計聽得也很費力的雷尼爾盯住秦子默看了好久,然後用不太標準的中文、有些遲遲疑疑地問:「請問,你是不是曾經在溫哥華工作過?」

  秦子默顯然也有些吃驚,「是的——」他的神色幽暗了一下,接著問,「你怎麼知道?」

  雷尼爾不答,改用英文,繼續問:「three years ago, did you stay in law school of McGill University ?」

  (三年前,你在麥吉爾大學待過嗎?)

  「Yes.」秦子默飛快地答,他也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雷尼爾,仿佛聯想起了什麼。

  果然,雷尼爾咧嘴一笑,有些得意地說:「your classmate, James, is my brother, I have seen your photo from him.」

  (你同學詹姆斯是我哥哥,我在他那兒見過你的照片。)

  秦子默一怔——世界果然太小。

  在加拿大時,雷尼爾的哥哥和秦子默是同班同學。他們也曾經是同一間律師事務所的同事。

  雷尼爾看向秦子默笑道:「我哥哥說你去年突然不辭而別,他很難過。」

  很難得地我看到秦子默臉上現出了絲笑意,「後來我聯繫上他了,」他喝了口茶,閑閑地又補了一句,「而且他就要來中國拓展業務,我們很快就可以見面。」

  雷尼爾聽聞此言,憤憤地說:「他要來中國,我怎麼都不知道?」他轉過頭來看向我,口氣依然不善,「這大概就是你們中國人常說的,什麼什麼頭、什麼什麼尾的?」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神龍見首不見尾?」

  「對對對,就是這句!」他滿意地看著我裂開嘴笑,對我的領悟力表示讚賞。

  大家都笑了。

  我也只好跟著笑。

  不經意中,氣氛逐漸開始融洽。

  我和秦子默,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字。

  倒是唐少麟,一直十分自如地和他談笑著寒暄著,說起他在普林斯頓小鎮上六年來的求學和生活經歷,以及一些在美國的趣事和見聞。

  他也是淡淡地,有禮貌地回應著。

  間或他掏出ZIPPO打火機,點上一支煙,神色自若地抽著,閑閑地說著他們事務所的近況,或說說他回國以及到C市以來發生的一些情形。

  對於過去、對於六年的異國生涯,他隻字不提。

  他實在變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眼神,冷靜、漠然;他的談吐,溫文、優雅;而他的眼睛,即便偶爾瞥向我,也是完全淡淡的陌生的。

  不知誰說過,比仇恨更可怕的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遺忘。

  他的衣著一絲不苟,搭配得非常和諧,熨燙得十分伏貼。他身穿淺灰色襯衫,淺米色V字領羊絨衫,淺灰色風衣就搭在他身後的椅背上。

  妙因身穿米色羊絨套裙,坐在他身旁小鳥依人,不時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臉上有著盈盈笑意。

  間或他也回應她的目光,向她淡淡一笑。

  那是我曾經熟悉,而今卻全然陌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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