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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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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指出,我會馬上更正,我會謝天謝地,只要他肯寬恕我,就是叫我給他磕頭我也願意,我又不是沒給老師下過跪。 我知道這樣的話我的整個高中就會扭轉過來,就算不能再成為一個優秀的出風頭的學生,至少我還能像個人樣,做個相安無事的學生。 他教了我三年主課,又是我的班主任,可以說我的三年高中幾乎全掌握在他手裡。 懇請他原諒她吧,她所做的他不知道。 難道她一個辛辛苦苦的窮學生就真的這麼罪不可恕。 高考過後,我父親說有件事瞞了我三年,他其實認識我的班主任,這個人的妻子一直還和他一個醫院裡。他第一次聽我說起我的班主任,他就知道是自己認識的那對夫婦。 只要牽扯到我父親,牽扯到女人,我第一反應就是我父親以前跟班主任的女人有一腿,難怪我這麼招老 師仇恨。有一腿好像這是我父親跟女人並存的惟一形式,我完全把我父親當成了一個淫賊、風流才子、一個採花大盜。也許是我太高估他了。 其實圍在我心裡也是這個形象,要是他外出了,不在我身邊,我就會不停地追問他,是不是跟女的一起啊。要聞,要搜身。 我頭腦簡單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三年來的仇恨的根源了。 你別胡說八道胡思亂想。 你知道麻風嗎,麻風山啊。 她十幾年前是麻風山的一個醫務人員,在荒山野嶺裡照顧那些麻風病人,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天天跟 一些潰爛惡臭的人在一起,這是多大的不幸。因為寂寞,因為尋求保護,她跟了一個老中醫。被人撞見了,為了息事寧人,她又跟了目擊者。陸陸續續逼不得已跟了一些人。 她不會還跟過你吧。 等她終於調到城裡,他還是一個小教員,從鄉下來,為了在城裡立足,他認識了她,走向了她。 十幾年前,怎樣的貞潔觀,即使在愛情的名義下,他在對我的款待裡徹底表現了他的多疑和陰鷙,你想想他能讓她好過嗎。 他捧起這只眾人都試過的鞋,進入這個眾人都穿鑿過的洞,完成了一個男人對命運的屈尊。 一生都是恥辱。 我特意去父親的單位看過她,是個輕言細語瘦骨嶙峋的婦人,她的腳只有我的手粗,這樣的女人,要是 在你家門口敲門,從門底露出兩隻腳,你肯定以為有個瘋子在你們家門口玩倒立。聽說她身體不好,剛剛開過刀,她的面黃肌瘦使我覺得她是自己給自己動的手術,沒有人看管她。 人不可貌像,從今生看不到昨世,從今天看不出昨日。誰能想像她就是當時那只麻風山上的破鞋。 的確,在初二,我第一次在生物課本上看見草屢蟲,我就覺得它真像我,一遇到刺激就跑得老遠,不肯重返。 你從來不說錯做錯第二遍。苦瓜南瓜,讓你厭惡的食物你一輩子都不吃第二次。所有作料一一放完之前 ,你決不開口品嘗食物。你追趕一隻球總是跑到它前面攔截它。你在窗戶上撞了頭,從來不揉,而是再狠狠地撞上一次,讓接下來的疼緩衝原來的疼。 沒有十全把握的事情你從來不做。沒有獲得全部,你從不展示局部。 沒有人能逼你,你總是自己不斷地逼迫自己,你在一個地方受辱,不到能夠衣錦還鄉那天,你絕對不會重返。 我對你放心極了。這樣你的班主任才安全。 為什麼你要保全他。我才是你的女兒。 難怪你從來不擔心我會談戀愛,別人會奪走我。你利用我這一點,你總是暗示我下賤的出身,使我不敢 去愛,使我覺得自己談戀愛太丟人現眼,自卑得要死。你總是又暗示我的前程,暗示英雄不問出身,使我潔 身自好,自戀得要命。極度的自卑和自戀這兩堵堅硬的牆,把我夾得筆直,轉不過來身、回不過頭,只好前行。 你果然是個陰險狡詐的長輩,不會吹灰之力,就把我攥在手裡。 當他知道我是我父親的女兒,而我父親又是當年的知情人,不管我知不知情,都讓他手忙腳亂。 他原先以為光靠時間可以埋葬恥辱,偏偏我和我父親可疑得像是兩個掘墓人。他如何是好,只好不斷地 威脅我、作踐我,讓我不得喘息。反正他認定我是個長舌婦,早已把他的恥辱拿出來四處散播,他要以此來對抗和報復,要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可是三年來我並不知情。 為什麼三年前不說,三年後又說。 你可以永遠都不說。 他說他三年前不說是因為顧及一個男人的臉面,說出來萬一你散播出去,抬頭不見低頭見,叫這個男人 怎麼做人。三年之後說是因為他要讓女兒明白她的班主任這麼作踐她完全是另有隱情,不是因為她自身的惡劣而遭受到的相應的懲罰。 他希望她原諒那個人。 知道了一切,原諒了一切。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說得真堂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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