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園記(21)_李紅豪

二十一

　　「我剛說了啊我幾點到家都可以，但是……就我們兩個去，不好玩。」

　　朱德鑫也有同感，道：「那今天就算了吧。」

　　「嗯，沒關係，反正以後機會多的是。」陸謙安慰道。

　　「是撒，等到寒假我們隨便找個天氣好的時候再來，那多好咧。」夏天雨道。

　　「嗯，好吧。那一言為定，寒假出來玩。」

　　「嗯，一定出來，陸謙別忘了，我們和僵屍有個約會。」說完夏天雨便回到花傘的歸屬之下了。

　　此時朱德鑫的臉色和天色一樣，都有所好轉，可那笑裡飽含要痛扁夏天雨的衝動。不過看朱德鑫那副失落的形態，確實神似僵屍。

　　說也巧，大家各自坐上車後，雨非常知趣地停了。

　　蒼天有眼啊。

　　四人搭公交各奔東西。陸謙的車行了大半程後停在了路邊，只聽司機大喊本車出現故障，要乘客們趕快下車轉車。前些年武漢城內行駛著一種風靡全市的交通工具，由於被它承載的乘客們均有魂飛魄散之感，因此得名「麻木」。麻木的本質就是三輪車，不過是外面穿了個馬甲，裡面裝了個馬達。開麻木的人各個都以為自己是舒馬赫，駕著自己的座騎在街道上風馳電掣，只可惜F1分站賽沒有光臨過武漢，甚是替國際汽聯感到遺憾。後來由於這種交通工具的觀賞性過強，最終得以取締。可是這樣一來市民的生活麻煩了不少，近距離出行只能靠走了。陸謙下了車，發現此地離家不遠，於是毅然決定為父母省錢——跟著公交一路小跑。

　　到家後，陸謙自豪地表揚自己道：「媽，今天公交走到半路出問題了，我下車後跟著別的公交跑回來的。看我多好，給你省了兩塊錢。」

　　陸母道：「你怎麼不跟著的士跑？可以省十塊。」

　　陸謙大笑不停，刹住笑閘之後露出了真面目：「其實我本來就是準備打的回來的，反正便宜，才十塊錢。」

　　「十塊錢？十塊錢你去賺？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你知不知道，最好是能不花就不花。」陸母和聲教育道。

　　「媽，你這思想太落後了。錢好賺，還要能享受就享受，我剛才應該打的回來的，你看我現在累成這樣。」

　　「人家說『80後講話氣死人，90後打扮嚇死人，』一點不假。」

　　陸謙明白這話與「秦時明月漢時關」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表達，佩服她對兩代年輕人竟然總結得如此準確。陸謙雖不得不對母親此話讚歎之絕，但還是執意為自己一代人打抱不平，道：「媽，不是我們講話氣人，而是你們已經過時了。有錢就要享受。」

　　「唉，你要是個女孩兒就好了，又聽話，又溫柔，哪像現在……」

　　陸謙發現母親大人已接近杜甫的思想境界，可惜杜甫「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是說給黷武主義聽的，現在和平時代「生女只能嫁比鄰，生男不會隨百草」，當然還是兒子好，道：「女兒現在好，長大就不好了；兒子現在可能有那麼一點點不好，長大絕對就好。」

　　陸母對兒子不僅不認錯反倒還有如此揮霍心理的表現批評教育道：「我再跟你講一遍，不管男孩女孩，總之錢來之不易，再多也不能亂花。我們小時候，你知道有多苦嗎？我們那時候學費兩塊五，我們除了交學費其它什麼地方都不亂花錢，冰棍兩分錢一根我們都不捨得買……」陸母以史為鏡，深情道：「我們那時候家裡窮，六七歲就要買菜做飯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家五個小孩要上學，後來為了讓你小姨去外面上學，我就沒上高中的後兩年。不是我瞎說，如果我高中上完的話，以我的成績肯定可以上清華北大，現在早就賺大錢享受了。哎。」陸母言語裡流露出莫大的遺憾「所以呀，現在你已經到高中了，再不好好學習就完了！」陸母立刻把話轉移到嚴肅問題上來。這一轉把陸謙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陸謙歷次考試分數的大體走勢就像歷年來人們對火箭隊的期望值變化，賽季開始前被認為是奪冠大熱門，一個月後降到西部決賽，兩個月後降到季後賽首輪，四個月後目標直指前八。而陸謙深知這次成績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會大幅度下跌。這種情況發生在高中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迴光返照之日將會遙遙無期。陸謙對母親是如何知道自己成績的甚感奇怪。

　　「你一定要抓緊時間，高中只有三年，一晃就過去了，以後你人生再沒這三年了……」陸母的話和報到當天董經濟的驚世處女作稱得上是一對孿生兄弟，大同小異，唯一缺點就是千篇一律。陸謙聽了母親一番教育，嘗到了青春期碰上更年期的苦果，只得以看書為由脫離苦海。

　　新的一周到來，老師們按照慣例高舉自己的法寶摧殘學生的命根。各科老師拿著試卷輪番衝擊同學們的心理防線，董經濟打頭陣，一進來沒多廢話，先把卷子發了下去，飆哥這種像罵人一樣只做不說的表現委實反常。陸謙拿到自己的卷子，心理暗喜，因為92分相比於比上次的91分有所進步，雖然也是剛剛及格。自從高中以來，陸謙的數學成績一直岌岌可危，艱難地在及格線上拼死掙扎。落得如此田地，除了陸謙自身原因外，還有一些要歸功於飆哥。

　　飆哥上數學課，四十分鐘裡起碼有一半時間在扯古今中外，飆哥作為一位老者，竟然有著當今青少年們非常缺乏的超強思維發散和變通能力，常常能從三角扯到三國，一不小心又扯到銀河。由於武漢話裡「角」與「國」發音相同，所以大家上數學課均稱自己是在看「董經濟品三國」現場直播。給他一個起點，他可以扯出地球。除此之外，飆哥上課離開了答案便無法生存，這點與英語老師極為相似。英語老師講題大多都是知道了標答之後，帶著學生們硬往答案上靠，理直氣壯之後往往不能令人信服，有時連自己也被套暈，便會告訴同學們「這道題A肯定不對，B和問題沒有關係，C就更不靠邊了，所以這道題的答案選？」

　　同學們異口同呼：「D——！」

　　「嗯，對了，我們接著講下一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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