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園記(14)_李紅豪

十四

　　周韻寒此話另有深意。陸謙裝作一臉單純：「哦，你跟我講這幹什麼？」

　　周韻寒心直口快：「少裝！你是瞞不住我的喔。你肯定也想追吧。那快追啦，我覺得你們兩個蠻配，哈哈！」

　　陸謙激動得說都不會話了，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周韻寒道：「有什麼話就跟我說喔！不要剛想說又把嘴閉上了，別害羞啦！」

　　陸謙激動得唱也不會歌了，一不小心一曲便脫口而出：「嘴唇總分分合合說明我們會越……」，陸謙意識到這下闖了大禍，趕忙打住。

　　「呵呵，喜歡她就直說啦，不要這樣拐彎抹角地表白喔！」

　　「這歌……蠻好聽的，我隨便唱一下，還有，我不喜歡她啊。」陸謙不願承認還有理有據，雄辯勝於事實，神似那些訪談節目裡請來的評委專家們，但相比起來陸謙的扯淡技術和傷人程度都還有待提高。

　　陸謙也意識到這個理由過於虛假，趕忙調轉話題：「唉，對了，問一下……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哇！你這麼快就想知道你們配不配啊，告訴你啊，現在那些星座測試、星座配對什麼的都不管用啦，你不用去查的。還有，我不告訴你。」

　　陸謙對星座那些東西八竅通了七竅，發現原來周韻寒也有失手的時候。而且，如今想從女人口中得知她們的真實年齡，比讓布希透露他們在哪裡建立了秘密核武器基地更難。還好她們只是女生不是女人，陸謙抱有一線希望道：「星座什麼的我都不懂，我真的就是想瞭解一下她的生日。」

　　「你是不是怕姐弟戀啊？唉，沒關係的，現在姐弟戀很新潮的，貝克漢姆還不是比維多利亞小……」周韻寒一發不可收，陸謙已啞口無言。不料周韻寒熱愛探究，先提出問題再作出假設，不過她不用進行實踐便可得出結論：「等等，或者你是準備她過生日的時候給她送禮物？順便表白？哇，那我支持你喔。女生過生日的時候很喜歡別人送她……可是她生日已經過了。她九二年八月的。」

　　對男生來說，最可樂但也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讓一個熱衷八卦的女生進入狀態。只要她一進入狀態，便不難理解什麼叫天花亂墜口若懸河津津樂道滔滔不絕。沒等陸謙發言周韻寒再接再厲：「秦依璿生日那天你要好好準備一下哦，你要知道，好的生日是你們成功的一半。到時候，你要先給她送禮物，再寫情書，再……」周韻寒循循善誘孜孜不倦地教導陸謙。「對了，你是幾月份的？」

　　「我……九一年十二月的……我自己從來不過生日，也從來沒有給別人過過生日，所以……」陸謙道。

　　「哦，我聽你講過，你說自己的生日就是母親的難日，是吧。唉，孝子啊。我有時候也這樣想，但是一到生日的時候我就什麼都忘了，就知道開party狂歡。」周韻寒誠實道，過了一下突然大驚：「哇！你和秦依璿真的很像哦，我記得她也從來不開生日party，但每次過生日都會收到蠻多禮物，我每次過生日叫她她都來。」

　　「哦……」

　　「哎呀，臉都紅了。不要再裝清高啦，我知道你心裡已經高興得不行了。要不要我幫你哦？」周韻寒此狀神似觀棋者，因為她作為旁觀者積極性遠勝當事人。

　　陸謙無言以對。此時他的救星挺身而出。只見生活委員飛向講臺，把懸掛在角落裡的電視打開。大家耐心地等待著他調頻道，因為這中間有一大半時間螢幕是亂麻黑點。螢幕定格在中央五台，此時央五正在轉播足球賽，生活委員走回自己的座位。大家歡呼雀躍，因為班幹部又為同學們做了件好事。按楚天一中的規定，學生晚自習時間不能做除學習和上廁所以外的其他事情，電視當然更不能開。生活委員只管與民同樂，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場比賽好像有一方是中國隊。

　　此時大家都停下各自的戰事，把注意力轉移到球場上。同學們不時傳來驚呼，可惜全都是表示遺憾的。電視裡總是傳出劉建宏的聲音：「中國隊，好的，配合不錯，好的，好的，進去了，射門——哎呀！」班上也在不斷重複著劉建宏的最後兩個字。最後兩字本無實義，卻比有實義的字詞精闢多了。

　　球到酣處，忽見一中年男子急促地趕到門邊，陸謙認出那男子原來是年級主任。那人曾經多次在公眾場合用方言發表過口齒不清令人昏天暗地的精彩講話，早已聲名遠揚。這年級主任此生充滿著傳奇色彩，因為他居然是位語文老師，可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位大腕兒雙手背後，頭點向電視機，顯出教育人士獨有的氣質，道：「誰開的？趕快關了。」

　　這年級主任看似有公務纏身，說完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正如他匆匆忙忙地來。然而13班不愧是13班，好比如今石油交易中的伊朗，不管英美怎麼罵，自己仍是我行我素我選擇我喜歡，不管江山改不改本性都不移。年級主任走後，同學們繼續興致昂昂地看球。

　　不久後那年級主任又殺了回來。這回他進了教室後，先是慢慢挪動著他的身體，勝似閒庭信步。大家均做好準備迎接一場大規模紀律教育。只見那年級主任在門和講臺之間晃來晃去，大家的眼睛也跟著他的扭動的身軀一起晃。這主任沒白當語文老師，懂得講話前要營造氛圍，醞釀良久後，終於發話了，只聽年級主任輕聲感歎道：「把聲音關小點。」

　　此話一出，全班在沉默中皆大歡喜，發現學校領導們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生活委員主動響應領導的號召，堅決貫徹領導的指示，大刀闊斧地上去把聲音調小了一格。

　　年級主任見自己再樹威信，和藹可親語重心長道：「唉，13班哪，董經濟老師帶的班，向來都是善於創造奇跡的班級。上一屆董老師帶的也是13班，那個班創造了到目前為止楚天一中最高的升學率記錄。我想我們這個13班也肯定會很不錯，我相信你們也能夠創造奇跡。但是，創造奇跡的前提就是一定要好好學習，晚自習一定要保持安靜，我希望在接下來的三年裡，大家要共同努力，為晚自習營造出一個良好的學習氛圍，你們的時間不多了。今天就讓你們看下電視算了，這在我們楚天一中的歷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事情。以後不許這樣，知道了吧。嗯。」台下歡呼領導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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