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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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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爸給了我三條路,出國,去外省讀書,高複。我不想出去,我也不想去外地讀大學,我只想去A大,可是再讀一年,我又對數學沒信心。」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食欲徹底的沒了,食不下嚥,銀色的餐盤映出我愁苦扭曲的臉。 而此刻餐廳裡用餐的人漸漸稀少,唯剩下高三學生稀稀落落坐成一堆,時不時笑聲大作,紀念高中生活最後的一頓午餐。相比他們的熱鬧,坐在角落的葉知秋和我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葉知秋沉默半晌,眉微蹙,臉上的表情依稀看出有些愁緒,沉斂的眸子無波無瀾,卻無疑表明他在思考。 他雙手交疊,食指在掌背上打著拍子,而後問我:「你其他課程分數多少?」 我不假思索地報了出來。 他沉吟一會兒,抬頭問我:「桃花,那麼想去A大嗎?」 我使勁點頭。因為你就在A大的邊上呀,我要近水樓臺得到你呀。 他問:「去A大的願望這麼強烈?」 我答:「強烈到哪兒都不想去。」我再強調了一遍,「我就是偷渡,也要偷渡到A大去。」 離開你,我哪兒都不想去。 空調冷風肆意而下,呼呼聲中,葉知秋堅定沉穩的聲音響起:「桃花,那就高複吧。給我一年時間,我們讓數學這個問題徹底的不成問題。」 他站起來,走向刺目的驕陽,在白晝光中,葉知秋緩緩轉身,沖我舒心笑笑:「桃花,偷渡犯法,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拿到A大的護照了。」 他的笑是夏日的叮咚清泉,讓自高考以後煩躁不堪的我,頭一回體會到夏日裡的清涼。 那一天我想,如果有前世,我一定是那座西方的火焰山,而葉知秋,定是鐵扇公主手心裡的那把芭蕉扇,他,生來就是滅我身上的熊熊火焰的。 而今世,他卻滅不掉我對他每日劇增的愛火,總有一天,我身上的愛情之火要吞噬他,就像當初他吞噬我一樣。 高考對大多數人而言塵埃落定,對我而言,卻仍是新的起跑線。 我們都有了去向。 莊子然被A大電腦專業錄取,尹瑞則是A大金融系,而林北北走了狗屎運,人生頭一次膽大包天地填了A醫大的護理專業,以高一分的成績被低空錄取。 為此,林北北在同學會上吹噓自己「人品太好,眾神搶著庇護她」,結果牛皮吹得太大,砰的一下就破了,第二天她因為吃壞東西胰腺炎發作,躺醫院呻吟了半個月,花了她老子一萬多塊錢。 那個暑假,當大家都歡天喜地遊手好閒地等待上大學時,我已經背起行囊住進了悶熱封閉的素有「高複集中營」之美稱的求是高複學校。 它是最好的高複學校,採取軍事化管理,成績斐然,斐然到已經有一個高複生不堪重壓跳窗自殺,結果沒死成,第二天拄著拐杖重新來上課,第二年憤然考上A大。 我是家人還有葉知秋一起送我過來的。 三伏天裡,宿舍是個大蒸籠,我們八個養尊處優的高考落榜少女躺在炎熱發燙的木板床上,上鋪的姐妹翻來覆去睡不著,甚至有一滴汗滲過草席滴在我的肚子上。 哀怨中,有個女孩開始啜泣喊著要回家,我也想家,但一分鐘前葉知秋發短信說「睡不著就數羊」,我躺在枕上,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至枕上,我咬咬牙,義無反顧了。 窗外月亮清冷似水,我們卻只能隔著道道鐵窗欣賞那片自由的夜空。 人生總是不圓滿,卻總是要繼續。 上課第一天,我的同桌是個有著一頭鳥巢亂髮長滿青春痘的矮個子少女。 早上,我禮貌地沖她笑笑打了個招呼,拿出數學試卷開始做題,她突然推推我湊過來:「你好呀,我叫何不庸,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其實我真名叫何飛飛,但是太俗我不喜歡。我告訴你,我有個表哥,長得很帥很帥,女孩子見了他都要發瘋的,我給你看看他的照片。」 接著她在書包裡搗鼓了一陣,翻出一張皺皺的彩色照片遞給我。 我狐疑著接過,見到照片上帥氣的臺灣偶像林志穎正朝我微笑。何飛飛說:「我表哥很帥吧。」 我問她:「你表哥哪裡人?」 她說:「馬來西亞的。」 我默默地把照片還給她,顫抖地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葉知秋:「我遇到神經病了。」 遇到神經病以後,我的生活每天都是一部恐怖片。 一個禮拜後的自修課,林志穎的表妹何飛飛看手機看著看著就手舞足蹈了,掄著拳頭學猩猩叫,淒厲的叫聲嚇白了全班人的臉,甚至有個女生瑟縮進了與她調情很久的男生懷裡。 她這種發情的吼叫也讓我哆嗦個不停,眼珠子好半天不能轉一圈,我努力地乾笑了兩聲問她:「不庸,什麼事這麼開……開心呀?」 何飛飛食指指著手機螢幕狂叫個不停:「我……我表哥……」 她那瘋牛眼不停放出懾人白光,嚇得我咽了咽口水,我尋思著自己待在這個牢房一般的高複學校裡一個多禮拜了,消息閉塞,難不成這一個禮拜表哥林志穎火速閃婚,表妹飽受打擊以致發情然後就要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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