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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爸叫陶淵,在波士頓大學研究了五年的東亞文化,最後在我爺爺奶奶無病裝病的呻吟中,終於攜著我們一大家子踏上返鄉之旅,目前在赫赫有名的A大任教。

  由於我爸爸在該領域也算有頭有臉,經由他的安排,我就讀了這所擠破頭都擠不進去的重點中學。班主任姓方,方老師的老師的老師就是家父陶淵,論輩分來說,我想她還得叫我一聲師叔。

  我向家父轉達了我希望坐在窗邊聽鳥聲的願望,學習實在太累了嘛。

  家父心領神會,體諒自己好不容易生了個如此文藝的女兒,欣慰地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方老師以兩個星期輪換一次座位不方便各科老師們教學的理由,取消了這個慣例。於是我就這麼長期霸佔這窗邊一角,日日等我心醉的金屬聲響起,偷望他專注溫和的側臉,滋潤我苦不堪言的高考生活。

  三朵 你好,秋

  半年的時間很快過去。那天,我正心神不寧地看著我40分的數學卷子,那血紅猙獰的數字像是把鋒利的剪刀,生生剪斷我對生活和愛情的渴望。

  身邊的林北北和莊子然正在聊著最後一道大題的解法,而她們口中的數學語言對我來說好似外星語言,我的眉頭緊緊揪起,思考著,究竟是我來自外星,還是她們來自外星。

  抬頭望一眼黑板上那「離高考還有80天」的娟秀字體,我直覺它是咒語,我被它折騰得停滯不前看不到未來,而我身邊的同學們卻強大到可以跨欄衝刺,獨留我被困在大森林裡等待巫婆將我煮著吃炒著吃蒸著吃。

  正黯然神傷時,上課鈴響起,是體育課。

  同學們紛紛站起,我心虛了似的連忙折起40分的卷子,正打算放入抽屜時,莊子然粗壯的手已經像拽小雞似的把我往外拖著走:「桃花,磨蹭什麼呢,今天(3)班和(12)班籃球比賽,快點,遲了就沒好位置了。」

  「來了來了。」

  我羞紅著臉被她拉著走,手上還拿著那燙手的40分卷子,只能把它放入校服口袋,跟著人流緩步下樓。

  女生們興致勃勃,處於青春期的臉龐油光閃閃,只有鼻樑上品牌不一的眼鏡洩露了她們青春期最大的困惑——高考。

  林北北興奮非常,扶著眼鏡朝我和莊子然叫道:「今天尹瑞上嗎?他上嗎?」

  我正在思考她口中的「上」是不是上床的「上」,莊子然已經開口:「(3)班能少得了他嗎?絕對的主力啊!對了對了,(12)班誰上啊?有葉公子嗎?」

  在聽到那個令人心潮澎湃的名字後,我壓抑下內心的衝動,靜靜問道:「他真會打籃球啊?」

  我是一個多麼愚蠢的花瓶啊,短短幾年就被美式教育培養成了傻姑,為什麼我要在我的問句里加一個「真」字呢?這個「真」字使我的語氣充滿了對葉知秋的鄙夷,可誰又能讀懂我內心對他的傾慕呢?

  莊子然生氣了,咬著牙決定無視我對葉公子的輕薄。

  林北北更是擺了擺手:「桃花你氣死我了,你真氣死我了。我早跟你說過,葉公子不但數學好物理好化學好英語好,他還會打籃球。他運球技術雖然不太好,但他的姿勢特別好看。最厲害的是,葉公子還會打網球,他雖然瘦,但是他有黃金比例。他還不驕傲,我在路上跟他打招呼,他都會笑笑,笑得可好看了……」

  我聽蒙了,恍惚覺得林北北曾經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可見她對葉知秋的讚美已經到了深入骨髓,逢人便背的地步了。

  莊子然接下來的話更是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北北,我跟你說,桃花這個女人對葉公子有偏見。每天早上葉公子來上課時,桃花就盯著他看,跟看怪物似的。我可憐的秋,王子一樣的人物,就這麼被桃花當成怪獸了……」

  聽到粗壯如小熊的莊子然喊出那一聲「秋」,我的寒毛大範圍地抖了抖。

  我的臉已有些發燙,聲音不知不覺地高昂起來:「看他怎麼了,我在美國老是看到老外,就不許我回來多看看同胞啊。」

  莊子然和林北北聽了,瞭解到我身在異鄉對中國面孔的思念,考慮到我確實不太正常了,於是也就聳聳肩表示理解,三人一起走向操場。

  籃球賽沒有意料中的好看。我因看過現場版的NBA賽事,見慣了體格比常人大出兩三倍的球員之間力量與技巧的競技,對於如今軟塌塌的少年男子的比賽,實在是興致缺缺。

  無非是一群情竇初開荷爾蒙旺盛的男孩女孩們聚在一起,男孩耍球,女孩則耍男孩,但故事的結尾永遠都是男孩耍女孩的。當然時代發展了,社會關係多面化了,也會時不時出現男孩耍男孩這種情況。

  比賽敲鑼打鼓地進行,我在圍欄邊站了一會兒,在林北北的指點下看了眼年級第一帥哥尹瑞。喧囂人群中,他漆黑的目光正與我對上,我覺得那分明是一雙桃花眼,連忙噁心地別開了頭,尋找那個腰間別著一串鑰匙的瘦高男生。

  四處尋找了好幾圈,他卻未進入我的視線,我想起莊子然說的他經常在課間解決陌生女同學的各類刁鑽問題,心想他此刻必是脫不開身,而我連與他擦肩的機會都沒有,頓時心灰意冷,怏怏地獨自朝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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