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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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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沒有對他提起,哪怕一個字,這個傷口才個剛剛結疤,還不曾癒合,一旦我提起,就會狠狠把它揭開。我不能這麼做,我沒有很多的時間來為這一個傷口浪費。 我只是說,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也許以後就好了,你別擔心我。 駱駝將信將疑。 沒了西米露,我也沒有人可以說起蘇長信,其實,這樣也好,免得我一提他,就又想起他來。 實際上,從我爸那裡,我學到了一樣東西,對男人的失望。 四月的一個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蘇長信。 夢境是很小時候生活過的老家,一個大雜院,院子後面是一片綿延的竹林,竹林是一片斜坡,坡上有野生的果樹,酸棗樹,野梨樹,李子樹。染指甲花胭脂花牽牛花蔓延一片。我爸種的那株梔子花,雖不嬌豔,卻也開得燦爛,香氣襲人。 蘇長信和我,就在梔子花邊,唧唧咕咕地說話,他不知說了什麼,逗樂了我。 幾天後,蘇長信,他竟然真的來了。 學校的門衛來教室喊我,說有人來找我。 他依舊穿著深藍色外套,白色球鞋,髮型叫不出名字,額頭上的一片,被染成了黃色。他看見我,扔掉手裡的煙,拍了拍手,說,哈!他大步跨過來,似乎是想張開雙臂擁抱我,但他終於把雙手輕輕拍在我的肩膀上說,糖果!哎呀,糖果!小斑斑! 小斑斑,就是他在見到我的小雀斑的時候,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呢稱。 這時的我,因為那場打擊,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像一只有沙眼的氣球,一直在洩氣,一直在乾癟下去。他見到我的時候,電子秤的指標,只指到49,身高已長到159釐米。我胸前的小花苞,已綻放到接近飽滿,但我仍舊用小背心,緊緊地箍著它。 我媽似乎只看到我瘦了,每週都給我燉上好吃的送到學校來。但她不曾發覺小背心底下的秘密,她沒有很多的心思。 我爸走了,也許是永遠不回來了。她把店鋪租了出去,只留下一個,依舊賣雜貨,還雇了一個大媽幫她看店。她不再起早摸黑早出晚歸,她不再大聲而粗魯地說話。她有空就進城來,逛街,買衣服,做美容,她又蓄起了長髮,把自己打扮得越來越好看。 三姑六婆取笑她,糖果媽媽,是不是想另外找個男人呀? 我媽答,不。只是我想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人走了,我就是哭死也沒有用啊,至少還有他留下的錢,我花得天經地義。總比全給狐狸精騙去的好。 她也不再怕賊入門,她的那把菜刀,已經成了鎮上的一個傳奇。 但我知道,我媽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輕鬆自在,但是,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佳狀態了。 我出現在蘇長信面前的時候,我胸部古怪的輪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盯著我的胸看了一眼,然後一個人偷偷笑了。 他這一笑,讓我心裡發虛。但我總不好問,你在笑什麼吧? 他離我這麼近,跨越了千山萬水,終於站到我面前來。我又聞到了他頭髮上的氣息,那氣息,已經不似當年的青杏味,而是幽幽地,閃耀著一股,成熟的小麥曬在陽光底下的暖香。 在蘇長信的慫恿下,我第一次,在大白天,蹺課了。 我對同桌說,等會老師來問起我,就說我媽來了,找我出去了。 我們去了郊外。大片大片的麥田,一眼望不到頭,金黃的麥浪在微薄的陽光底下翻滾,不時有這樣那樣的鳥兒盤旋掠過。我們坐在麥田裡,我看著麥穗,而蘇長信,他一直側著身子,看著我。 我們才兩年多不見,但似乎好像已經過了20年,不過,很快,我就認為,其實,就在昨天,我還坐在他黑色腳踏車的後座上呢。 我們聊天,從上午,一直聊到下午,期間就喝了兩瓶雪碧。他說他的生活,中專的朋友,同學,他們去吃燒烤,去滑旱冰,還和隔壁班的男孩們打群架。還有一個姑娘,給他寫了很多信。他還曾經帶一個姑娘,去看了那年曾經一度很流行的電影《鐵達尼號》。 我聽著寫信看電影的時候,有點不服氣,有點懊惱。我哼哼了幾聲,我的虛榮心作祟,我吹牛說,有一個帥的男孩,他每天都給我寫信呐!每天都寫! 他沒插嘴,等我說完,他鄭重地看著我,說,寫信是嗎?那我也天天寫給你!不等我回答,他又別過臉去,學我哼哼了幾聲,嘟囔著說,寫信有什麼了不起,我為你去裸奔都可以。 我愣住了。臉滾燙了。一陣風起,麥粒芬芳,蘇長信,在這芬芳裡,握住了我的手。 一個男孩的手,寬厚,掌心溫,潤略有些粗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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