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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汪學偉好不容易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像是將要溺水的人一般,對她來說,這一片汪洋當中唯一的一根浮木,除了汪學偉之外,其它的飄流物都救不了她。

  她開始拒絕我的邀約,她開始減少跟我見面的機會,她開始足不出戶,也開始把自己封閉在一個除了汪學偉之外,沒有人進得去的世界裡。

  彷佛這世界的一切再美好個數百倍,都不足以比上汪學偉的輕輕一瞥。

  我的證明頓時失去了動力,像一顆壽命將盡的電池,只剩下些微能點燃自己努力去嘗試的光。

  我每天都會到韻柔家,韻柔的媽媽待人很和善,但她的身體不好,雖然行動方便,但不適合長時間的活動。

  她對我說,韻柔遺傳了她的體質,身體狀況也很差,常有頭痛欲裂的情況發生,她的爸爸又長年為了生計在國外做生意,待在臺灣的時間並不多。

  「這幾天,柔兒為了學偉的事,一天到晚把她自己關在房間裡,我實在很擔心。」韻柔的媽媽皺著眉頭。

  「伯母,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謝謝你了,阿哲,韻柔也常誇你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在韻柔家裡,我並不能為她做些什麼或幫上什麼忙,頂多只是替她們母子倆買晚餐或宵夜,韻柔總是不斷的要我不需要擔心她,但我看她每天都定時服用藥物,給我一種不好的預感。

  汪學偉並沒有因為事情爆發而改變他逃避的做法,縱使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逃避,他還是對韻柔保持著絕對的距離。

  曾經在我家樓下,我看見汪學偉一個人站在那兒,好象在等著邱心瑜,一把無名火憤由衷燒,我恨不得馬上給他一拳。

  「你為什麼不見韻柔?」我上前逼問他。

  「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不是我不見她。」

  「你他媽找這是什麼理由,誰聽得懂啊?為什麼你能忍心看一個這麼深愛你的好女孩不斷的傷心難過,只是為了見你一面?」

  「我說了,事情的來由你們根本不清楚,不是你們想像中的單純,不是我不想見她。」

  「我不相信見她一面這件事對你來說有多難。」

  後來,他拉著我跟心瑜上了他的車,把我們載到一個墓園。

  「你們要我給一個交代,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在下車之前,他很無力的說著。

  他帶我們走到一個墓碑前面,上面有張男孩子的照片,照片下刻著一個名字。

  「謝安本,他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他跪在墓前,低著頭說著。

  謝安本是他的同事,也是他從國小到大學這一段求學過程當中,從不曾分開的好朋友,韻柔所說的那兩個男孩子,也就是他跟汪學偉。

  半年前,韻柔的生日那天,他們約好了要為韻柔慶生,但在這一天之前,謝安本接到了公司的調職令,要把他調到英國總公司去當主任設計。

  這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來說,確實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安本是我害死的。」汪學偉講到這裡,趴在墓前痛哭失聲。

  就在下班的時間即將到來時,汪學偉趕出了當天最重要的一個設計案,但為了這個Case已經好幾天沒睡好的他,請謝安本替他把設計稿送到委託廠商去,為的只是要趁機會待在辦公室裡小睡一會兒。

  怎麼算都沒算到,謝安本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家廠商所在的大樓燒了一場無名火,帶走了十多條人命,包括了謝安本的。

  我終於知道汪學偉為什麼一直不肯見韻柔?因為謝安本的關係。

  謝安本在知道自己要調職之後,買了一個戒指,他打算在韻柔生日當天,向韻柔表示自己的心意。

  面對好朋友的幸福,縱使汪學偉知道韻柔喜歡的是自己,也縱使明白自己也深深愛著韻柔,帶著最衷心的祝福為她跟安本祈禱,自然是身為好朋友的責任與義務。

  但是,謝安本就這樣走了,汪學偉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好兄弟,他一直自責著,謝安本是替他斷送了一條命,也斷送了他與韻柔之間的幸福。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樣一段故事,就像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親朋好友的死去一般的痛苦,看著汪學偉趴倒在墓前的哀傷痛哭,我幾乎要崩潰在自己的同理心當中。

  那天晚上,邱心瑜在汪學偉崩潰之後,也接著在小沙丘上崩潰。

  她買了一大堆酒,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沙丘上狂飲著。

  「現在說這話是不是時候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分手吧,學偉,你的幸福不在我手中。」

  我一直記得她在墓園裡所說的唯一的一句話,分手兩字在情人眼裡耳中都是如此傷人刺耳的話,她竟然說得讓旁人也同時感覺到她面對分手的痛。

  我看著地上一打有餘的啤酒罐,以及另一瓶早已經見底的玫瑰紅,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心瑜這樣繼續自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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