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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從方小刀手裡拿過鏟子,進了廚房,心不在焉地在鍋裡翻著芹菜,我感覺有人碰了我一下,轉頭看見方小刀笑得陽光燦爛的臉,我接著翻炒著芹菜,方小刀用手拿了一塊雞蛋吃起來:「亞瑟拿的那瓶酒真的假的啊?現在假茅臺多了去了,要是真的,我今天多喝點兒,真是孫子,幾百塊一瓶呢……」

  我看著方小刀:「都說做兄弟的,手心手背,分不出來誰厚誰薄。」

  「那是。」方小刀得意洋洋地拍著胸脯:「你和左手,都是我的手心手背。」

  我盯著方小刀:「我只是你的手背兒,而左手是你的手心兒,手背兒比手心兒厚,可是手心兒分量就比手背兒重好多。」

  方小刀眨巴眼睛:「十八,你你,你這話說得就太……」

  「知道為什麼嗎?」我冷冷地盯著方小刀眨巴頻率非常快的眼睛。

  方小刀急了:「你得給我說清楚,我啥時候不把你當兄弟了?」

  我關了煤氣,笑:「因為手心兒向裡,而手背兒向外。」

  方小刀「哎喲」了一聲,亞瑟在客廳喊:「胖子,你怎麼了?」

  方小刀齜牙咧嘴:「沒事兒沒事兒,咬到舌頭了,媽的,肯定想吃肉了。」

  第四十三章 菊花台: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眼神裡沒有別的任何意思,就是告別。

  喝了一晚上的酒,亞瑟的酒很暖,也很醇厚綿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亞瑟帶來的酒的緣故。而左手的酒越喝越冷,滿口都是澀澀的味道,不知道是那些啤酒是左手帶來的,還是啤酒本身的味道就是那個德性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都睡不著,方小刀在小柏房間打呼嚕的聲音估計樓下都能聽見,我不知道樓下為什麼沒有人上來找我算帳。我惱火地在床上坐起來,用手拍著腦袋,真是奇怪,小柏在家的時候我總是睡得很踏實。

  我焦躁地從床上爬起來,抓起床頭的杯子喝水,杯子早就空了,我小心地下了床,拿了空杯子,開了門,儘量不發出聲音,躡手躡腳地進了廚房,倒了一杯水。我端著水杯從廚房走出來,聽見非常清晰的打火機開合的聲音,我看見客廳沙發扶手上明滅的煙頭,一閃一閃的。

  我小心翼翼地往客廳走了過去,放低聲音:「亞瑟,你怎麼還不睡?」

  「是我,亞瑟睡了。」左手的冷淡的聲音。

  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眼睛習慣了黑暗,看見左手斜靠著沙發,不停地用手摩挲著他自己牛仔褲的膝蓋,另一隻手彈著煙灰。

  我有些尷尬:「還沒睡。」

  「要不要坐一下?」左手吸了一口煙,往沙發的另一邊讓出很大一塊地方,淡淡地說:「我,後天走。」

  我小心地握著水杯,坐到沙發邊兒上,沒敢說話,左手一口接著一口地吸著煙,另一隻手依舊不停地摩挲著牛仔褲的膝蓋,仔細聽,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左手的身上,有著濃重的煙草味道,我沒有說話,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水杯裡面不溫不涼的水,左手也不說話,只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吸著煙。

  左手的煙燃盡了,左手又重新點了一支煙,在打火機清晰的開合聲音中,左手的臉還有表情在一瞬間燃起的火焰中,閃了一下。

  左手接著吸了兩口煙,低頭看茶几:「現在晚上睡覺,還怕黑嗎?」

  我低頭看水杯,搖頭:「有小柏在,好多了。」

  左手很突然地轉臉看我:「小柏,出差了?」

  我點頭,左手長長地吐了一口煙,在我聽來,那種聲音更像是歎息,左手又吸了一口煙,聲音有些沙啞:「喜歡小柏嗎?」

  我轉著手裡的水杯,沉默了一會兒:「他在家的時候,就會很安心,他要是出差了,我看家裡就會什麼地方都不對勁兒。」

  左手被煙嗆了一下,咳嗽了一下,又接著吸煙,我感覺水杯裡的水都要被我捂熱了,我轉臉看左手:「早點兒睡吧。」

  「十八。」左手彈彈煙灰:「我想說畢業,我帶著小諾和夭夭去廣州……」

  我打斷左手:「廣州挺好的,聽說只要肯彎腰,就能撿到錢。」

  左手一口接著一口的吸煙:「我想說臨走前的那個晚上。」

  我手裡轉著的水杯差點兒掉下去,左手沒有拿煙的手不停地摩挲著牛仔褲的膝蓋:「許小壞帶我進房間的時候,我真的有想過,要不,就帶許小壞一起過去廣州。」

  左手又開始接著吸煙,聲音很低:「第二天早晨你離開的時候,我從門縫看見了你的眼神,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兒,你能不能告訴我,其實當時是我看錯了,你的眼神裡面,沒有別的任何意思,就是告別。」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水杯裡的溫開水,左手一支煙接著一支煙地吸著,打火機在暗夜裡一瞬間一瞬間地閃現著,沒有人說話,或者說這個時候說再多的話,其實都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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