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剩者為王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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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我幾個月前還在飯桌上與老媽一起觀摩正房和小三在電視上廝打,真心期盼被正房住在手裡的那簇亞麻色毛髮並非道具而是取自活體,我們一邊貢獻著三俗的收視率,一邊就這個經久不衰的話題展開討論。 「就這麼抵擋不住誘惑嗎。明知道對方有家室,還要往上湊的人,我真是不懂她們到底圖什麼。」我表露著自己充滿韭菜口味的道德觀,「這種事情,明明就像偷高壓線一樣,『一碰即死』,『不死法辦』嘛。」 我確實不懂,要放在感情這座祭壇上的祭品如果有那麼多,對於吝嗇而追求投資回報比的我來說,那實在是一份不能投入的事業。 但章聿果然是那個和我最大相逕庭的人選吧,她天生如同被根植在基因中一般,就像野獸對於鮮血的渴求,佈置在四下的危險反而挑起它更強的欲望。她只要放任出自己「以愛情至上」的標準,便能完全釋放掉一切束縛,到後來明知對方此刻一定是在慶祝著結婚紀念日,但她幾乎在享受這份奇特的折磨,依然不依不撓地糾纏著打了十幾通電話。 沒有接通的時候她也不受打擊,用嬌甜的聲音一邊哼著歌曲,眼睛落在十指上,她那幾天頻繁換著紅色系的甲油。 以真實事件為噱頭的電視節目,卻仍舊是請來群眾演員進行表演吧,飾演正房的那位沒准開機前還在和小三討論某個品牌的折扣活動在何時召開,但一旦入戲,她就要在眼角擠出憤怒的眼淚,一邊在主持人假模假樣的阻攔下咒駡對方「狐狸精」和「不要臉」。而小三的扮演者同樣有著不能輸陣的演員氣骨,每念一句「我就是愛他,是你沒有辦法阻攔的,我對他的愛是純粹的愛,是沒什麼能夠阻擋的」。 當時在我聽來,這絕對是值得從鼻孔裡噴出一根黃豆芽的蹩腳臺詞,但事實上,我小看了編劇們的水準吧,它依然是每個有著類似情況的人,永遠不會放手的救命法寶。 「我就是愛你。這事連你也沒有辦法阻攔。我對你的愛是純粹的愛,沒有任何能夠阻擋。」章聿按著手機,拼組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電影中那個扮演黑天鵝的舞者,要從皮膚裡長出黑青色的紋路。 我等候在沿街的卡座上,天氣異常的燦爛,路邊有條在曬太陽的小狗。沒一會兒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在等待我的接通,「喂?……」 「哦……盛小姐,我看到你了。」 「你到了?……」我循著扭轉起脖子,馬路對面,有個人同樣將手機放在耳邊。 「嗯。」隨後她掛斷了電話,朝我走來。 「……你好。」 「你好。這次麻煩你了。」 「沒有……」 「我姓胡。」 「胡……小姐?」我在稱謂中突然犯難。 而她似乎給予了默認,「這個,」她從挎包裡掏出章聿的手機,「就由你還給她吧。」 我立刻被渾身的不適激起了一絲儼然是怒火的體感,從血管末梢開始顫抖起來的尷尬讓我肯定了這絕不是一次明智的會面。我默不作聲地將「贓物」收到手裡,「其實以我的立場,我是不能說什麼的。不管怎樣……她還是我的朋友……」 「盛小姐你結婚了麼?」她突然問我。 「還沒有。」 「是麼。」她目光裡用了一點力氣似的稍稍凝住我,我看出她的失落,「我原本以為你或許也是已婚,所以更能明白一些——你不要誤解,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嗯……」 「我知道狄謹瑞原先有過一段,怎麼說,『轟轟烈烈』吧,他有過這樣一段。我和他的認識也絲毫不浪漫,我們是經人介紹才認識的。結婚到現在,基本就是柴米油鹽的日子。垃圾誰去倒,洗澡後誰沒有收拾。沒什麼味道,的確是沒有味道。所以你那位朋友,我沒有她那麼……」她的眉毛些微地鑽到一起,「狂熱。我沒有辦法。但我想說的是……我想說……」 「你說。」我撫著手裡一杯先前被倒上的白水,兩腿絞到一起才能維持住身體的紋絲不動。 「她真的不要以為自己的行為就是美好的,浪漫的,生動的,而我所過的日子就是庸俗的,糟糕的。她從來沒有比我了不起到哪去。請她首先在這點上,別太高看自己。」 第二回 正趕上換季的日子,還沒有開始把酷暑咄咄逼人地展現之前,空氣用和煦的溫度填進一個女孩握著冰飲的指縫,填進路邊一條寵物狗的項圈,它在地上打個滾兒,讓畫面似乎又更溫暖了一點。 因此我完全有理由把自己如同脫殼的金蟬一樣,趁著空氣流過的機會,靈魂從身體溜出,端詳一下面前咖啡上的奶泡是否綿密,再望向一旁商場貼出的巨型促銷海報,上帝保佑千萬不要讓我上周才剛剛割肉出手的皮鞋已經打成了對折。或者再遠一點,好像飄來了烘焙店的香味,過去我總嫌它過度的甜膩僅僅是脂肪(又名肥肉,又名膘)的代名詞而已,可此刻,我卻是有些貪婪地在吸收它釋放的誘惑。 如果這樣就可以讓我完全忽視自己正面臨的境地,營造一副我無非是和對面這個女人剛剛經歷一番血拼,此刻兩人正在路邊歇腳,我們聊的是某部電影,某位剛剛路過的小帥哥,某個最近正在成為微博熱門語的大八卦。 無可否認的是,八卦這玩意,確實和淘寶上的「實物圖片」一樣,遠在螢幕那端時,它們是「韓版」「潮款」「氣質」「蕾絲」「一步裙」,可一旦穿到自己身上,就是「一周沒洗」的「廚房抹布」,P.s.「附有蔥絲」。 「但你也清楚吧,這些話,你對我說也沒有用,真的沒什麼用。我不是當事人,我能起到怎樣的作用嗎?章聿和我談到底也只是『朋友』而已,我沒有權力去命令朋友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是啊,「朋友」這個詞在平日裡常常顯得法力無邊,翅膀能夠遮住整個月亮,可一到關鍵時刻,卻總是會有仿佛被打回原形的弱小模樣,三兩下跳上一塊石頭「鈴鈴」地叫兩聲。 「我知道的……」對面姓胡的女士,我注意到她手指上還包圍著一圈銀色的婚戒,「我也不妨向你坦白,其實我很無助,不知道有什麼實際的方法——甚至是,哪怕給我一次時間倒流的機會,我都不知道,要去哪一天,去做什麼,才能阻止這件事情發生。除非是回到結婚的時候,阻止我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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