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誰與爭瘋 | 上頁 下頁
九十四


  ——無毒不丈夫。若今日淪為階下囚的人是你,蘇步欽會心軟嗎?會善待在意你的人嗎?他只會殺無赦。

  姚大人的一句話,警醒了他所有的防備。

  的確,以蘇步欽這般蓄勢而出的個性,他會斬草除根,不給敵人絲毫反擊的機會,甚至可能會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他收斂住不該有的心軟,聽從姚大人的安排,順勢將姚蕩軟禁在他宮外的別院裡,不讓她壞事闖禍,還要佯裝不知情,眼看著姚四爺動用所有人手滿城尋找十三蕩的下落。要說全然掩藏著天衣無縫,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演技遠不及蘇步欽。

  直到姚寅像是死心了,忽然帶著商隊離開了琉陽,他才松了口氣。

  可惜很快他就發現這口氣松得太早,相較于姚大人,姚家四爺的敏銳度更高,他無預警的離開,預示著一切並未結束,才剛開始。

  「太、子、殿、下!!」

  中氣十足又怨氣沖天的叫喊聲自他身前飄來。

  太子嘴角一抽,不用抬頭也能猜到跟前站著誰,不過才剛跨進別院,就被姚蕩逮個正著,這女人該不會每天守在門口就等他自投羅網吧?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似的呢!」姚蕩氣勢洶洶地沖上前,一掃這些日的鬱結,強裝出從前那副天塌了就能笑開懷的模樣,只可惜,嘴角笑意澀得很。

  「怎麼可能?爺是君子,一諾千金!」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她那種如夏花般明豔的笑容下,彷佛所有爾虞我詐都不復存在。也只有姚蕩能這樣,分明所有陰謀都已攤放在了檯面上,她可以視而不見。依舊像個朋友般,同他打打鬧鬧。

  如果,生活真能平凡如斯多好,和朋友一起喝酒賭錢,不需要去想那些太沉重太遠大的事。

  「是嗎?」她狐疑挑眉,齜著牙,裝作沒看懂他臉上稍縱即逝唏噓,「那是不是都安排好了?這就可以帶我去欽雲府了?」

  「嗯……」他應了聲,很輕。

  姚蕩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沒多問,怕又生變,只顧急匆匆地往外走。

  記不清這些天她是怎麼過的了,用「度日如年」來形容恰如其分。就像被軟禁般,去到哪裡都有人跟著。伙食不錯、被褥夠軟、老虎頭鮮少出現、一切平靜,日子在旁人眼裡是逍遙快樂,只是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對姚家和蘇步欽的事三緘其口。

  她開始懂得,原來是否開心,並不取決於物質,倘若心裡牽念的事太多,連笑容都很難純粹。

  「姚蕩。」相較於她的迫不及待,太子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雙唇翕張了許久,才飄出淺喚。

  「嗯?」她停住腳步,卻不敢回頭,他過於沉重的口吻激得她心頭驚顫。

  「興許欽雲府很快就能解禁了。」

  「他沒事了?」她重重地籲出口氣,僵硬的背脊瞬間軟化,睜大雙眸旋過身。

  「也許吧。」蘇步欽是不是沒事了,他還沒收到消息,但可以確定的是……「有事的是你家。」

  「……什麼意思?!」她爹不應該是最大的贏家才對嗎?有眾多官員擁蠆,還有皇上的言聽計從,能出什麼事?

  太子沒有回話,倘若只是輕飄飄講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恐怕姚蕩也聽不明白。他索性從懷中掏出封探子送來的信件,示意她自己看。

  那滿紙的官話入了姚蕩的眼,只有茫然,她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些話解讀完全,「他娘的這算是什麼狗屁東西啊!壓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恐怕沒有人在面對自己爹的無數罪名後,還能維持住冷靜。何況是姚蕩這般直來直往的性子,素養家教被她全數拋到了腦後,一溜的髒話不加粉飾地從她豐潤的唇間鑽出,與頗為悅耳的嗓音極不協調。

  儘管如此,她仍是沒覺得事情有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還固執地擠出乾笑,近乎語無倫次地用滔滔不絕來掩蓋腦中的那團亂麻,「什麼叫『家藏大珠,勝於御用冠頂』?家裡有顆珍珠比皇上腦袋上的還大,也算罪?那采珠人豈不是死一萬次都不夠!還有還有,管理吏部和兵部,任人唯親……這又不是我爹搶來的官,是你父皇硬賞給他的啊!誰定的罪?那麼荒唐屁竟然都放得出?!」

  用荒唐來形容這一紙數不清的罪狀完全不為過。

  然而這看似雞毛蒜皮的罪名,真的會用不痛不癢的方法了結嗎?太子苦笑,撇了撇嘴,「父皇忽然召回了衛大人,他參的奏摺。」

  衛大人?是衛夫人的夫君嗎?在姚蕩的印象中,姚家和衛家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為官的,「我們家又沒欠他,他發什麼癲?拿我爹尋樂子?」

  「姚蕩,這不是尋樂子,這是貪贓枉法的罪,如果父皇定了,會被抄家。」事實上,姚家還有倖免的可能嗎?他歎了聲,自小受的教育讓他太過瞭解為君之道了,這些罪名顯然不會是衛大人擅自為之,也只有在父皇屬意的情況下,才會擬出這種當誅卻又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的奏摺。

  抄家……這兩個字如同一道晴空霹靂,不偏不倚地打中姚蕩,讓她白了臉色,心間一空。

  來不及讓混亂的思緒有理清的機會,她的身子已經做出本能反應,拔腿就往外跑。幸是被太子及時拉住,可她的力道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比起上回聽聞蘇步欽出事時的執拗,這一回她就像是瘋了般,讓他一不小心就被掙了開來,只能招呼一旁的護衛一同出手去攔。

  「要去哪?」她那股不知打哪來的蠻力,惹得場面一團糟,太子逮到空隙,好不容易才擠出了聲音。

  「回家!」倒是姚蕩仍然氣息平穩得驚人。

  「別發瘋!父皇還沒定罪呢,你就算現在回姚府也無濟於事。去欽雲府,想幫你爹就去欽雲府找蘇步欽,這事一定和他有關……」

  這話就像魔咒般,讓姚蕩忽而冷靜了下來,停止了掙扎,「怎麼可能?他不是被幽禁了嗎?不是任何都不能踏入欽雲府嗎?他哪有可能聯合衛大人彈劾我爹。你怎麼不說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咬我爹一口,那才更可信!」

  「你能不能別那麼天真,我和你爹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出事了,我也逃不了,我有什麼理由害自己?冷淑雨去過欽雲府,轉達了父皇的意思,只要蘇步欽願意娶她,謀反的罪就能洗去。這種能讓自己翻身的好事,他有可能會拒絕嗎?」

  「……」這話很有說服力,讓姚蕩找不到論據去反駁。的確像是皇上做出來的事,就像之前他沒有選六姐而是讓淑雨和太子訂親一樣,皇上從來就沒想讓姚家做大,他需要的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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