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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她怔著神,瞪大雙眼緊緊逼視著他,良久,沒有說話,兀自猝然地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

  她腳步不停,用力拉開房門,負氣地說:「欽雲府是鑲了金子還是怎樣,你以為我愛待在這裡啊!要不是你那麼沒用連坐都坐不穩,一副隨時歸天的病鬼相,我早就走了!啐,少自以為是,見鬼去吧,活該,就算死了我都不屑同情你!不用你派人送,回家的路,我認得。」

  ——砰。

  房門又一次被重重關上,也把她的話音阻隔在了門外。

  他沉默地望著那道厚實門板,倘若真能把她的話擋住多好,偏偏那一字一句戳入心肺的話語還是頑強地鑽進了他耳中。

  是,他是沒用,活著是累贅,倒不如乾脆死了算了……這話,不用她再重複了,這些年他沒少聽過,甚至曾發過誓,誰若是再敢說這種話,定讓對方生不如死。他也做到了,只是當刺骨話語從姚蕩唇間撂出的時候,他卻怎麼也提不起那絲狠勁。

  最終只是看著她離開,苦笑著面對這一室的靜謐,空蕩蕩的感覺,比從前更甚。

  第一次,他燃起那種念頭——如若當日不回來,會不會反而更好?

  比起這屋裡的沉寂,姚蕩所經之處都像被颶風卷過。門外端著湯盅正打算進屋的丫鬟見了她,下意識地後退避讓,險些把廚子煲了好些個時辰的藥湯打翻。感覺到濃濃的火藥味,那丫鬟嚇得不敢進屋,在門邊躊躇著。

  姚蕩頂著那張明顯寫著「誰惹我就揍誰」的臉,大步穿過回廊,見誰瞪誰。

  「快清明了,聽說每年清明、冬至鬼門關會大開,閻王爺爺都要來收人……」

  「說話小心點,你是不是想咒八皇子?呸呸呸!快跟我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也就是私下說說,還不是因為擔心爺撐不過這關。」

  「你伺候他多少年了?哪年不是這麼驚心動魄的,結果還不是都撐過來了,懂不懂什麼叫吉人自有天相?」

  細碎交談聲無可避免地被姚蕩聽見,她頭一轉,繼續保持淩厲眼神,拋去惡狠狠的瞪視。

  其中一人趕緊踢了踢身旁同伴,乾笑著假裝若無其事地沖著姚蕩打招呼,「姚姑娘好,散步啊?」

  「散什麼散?鬼門關不是開了嗎,我找閻王,讓他趕緊把你家爺收走,禍害!」她沒好氣地回道,任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都能聽出她在說氣話,那雙水靈靈的眼眸裡分明透著擔憂。

  姚蕩以為說些絕情的話,就能讓自己不去管他的死活。卻還是沒辦法否認,這兩個侍衛不經意的交談,像在她心上猛撞了下。他真的有那麼嚴重?嚴重到可能會熬不過這一關?正想著,就瞧見又旦匆匆忙忙揪著個頭髮灰白的老人家沖進欽雲府。

  她咬了咬牙,還是沒辦法把置若罔聞進行到底,忍不住跑上前,攔住了旦旦。

  「姚姑娘?你怎麼在這兒?我家爺呢,醒了?有沒有給他灌些茶水?他有沒有說想要吃東西?」

  還沒等她開口,一堆問題就劈頭蓋臉地砸來。姚蕩張著嘴,支吾了許久,她能不能坦白說剛讓他家爺去見鬼,還說死了也活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神情讓又旦愈發緊張了。

  「呃……你別急,他沒事,我把他照顧得可好了。」她硬著頭皮,用謊言掩蓋一切,堅決不做自尋死路的事,「是這樣的,他讓我出來找你,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你?幫忙?」這話怎麼聽都不可信,爺就算只剩一口氣,恐怕也不會讓十三蕩幫忙。只是眼下情勢,他沒時間去確認太多,「你會做蔥花魚丸嗎?」

  「……」

  第十一章我沒打算放你走

  所謂的體弱多病、命不久矣,全都是裝的。想來,必定是這八皇子為了回來用的伎倆。

  蘇步欽被替回國也快大半年了,諸如此類的揣測紛至遝來,他一直都不加理會,身為侍從,又旦也始終不作辯解。更多時候,只覺得諷刺,那些說風涼話的人,有幾個跟在爺身邊享受過質子的「待遇」?又有幾個親眼見過爺為了活下來,熬過多少關?

  有時候,他寧願那些揣測是真的,若爺的病當真是裝出來的多好,也不用每年都這般提心吊膽地過。

  可事實呢?大夥都已經記不清究竟是從哪一年開始的,又或許所有人都同又旦一樣,不願去記住人間煉獄般的那一年。總之,有一年,年關後,天氣漸漸回暖,本是萬象復蘇的光景,而他家爺卻開始食欲驟減。

  起初,誰也沒當回事,只當是心情不好的緣故。逐漸地,年復一年,這情況越來越嚴重,發病期也越來越提前,近幾年就快到了滴水不進的地步。回國後,大夫只診斷為脾胃不和,相比之下,倒是均國的大夫更直接些,「厭食」二字便直敘出病情,只是均國開出的藥方子,爺不敢用。

  皇上聞訊後,一直都很緊張,會集所有御醫,想盡一切辦法。

  前些日聽說爺想吃蔥花魚丸,皇上還特地派人去南堰請了個廚子來,據說此人做的魚丸天下第一。

  然而……又旦親眼見證了天下第一慘敗給一盆「狗食」。

  沒錯,把面前桌上那個銅盆裡的東西形容成「狗食」一點都不為過。有誰會用這種東西裝食物?又有誰可以把魚丸煮得如此黏稠!

  只不過這些全都不是重點,在又旦看來,重點是他家爺吃得很歡。失望了太多次,以至於見到這種現象他不知道是好是壞,滿臉糾結地愣了許久後,他顫著聲小心翼翼地問道:「爺,這、這、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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