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晴(2)_戴帽子的魚

二

　　"去死啦！"她的腳踢起地上的一團泥土，恰巧髒了他白色襯衫的胸口。

　　大概是冷戰了兩三周，他每天都在她家樓下等，要不然就是買她最愛吃的西米露。她都不要理睬。沒錯，她忘記他的生日是迷糊，他忘記她的生日就是該死。

　　直到有一天他把她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明明短時間不見，他卻憔悴清瘦了不少。甯魚明明擔心，卻故意裝做視而不見。

　　"說！我怎麼做，你才原諒我？"

　　"不可能啦。我以後要天天和不同的男孩子出去玩，玩到瘋玩到死，所以，再見！"她乾脆地脫了左手手腕上的紫晶手鏈，往遠處一扔。那是他在她16歲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鄭正名的家境不好，他整整在工地做了一個月的工人才賺錢買來的。她明明珍視得很，弟弟摸一下都要被她打個半死，但現在卻因為賭氣，扔得毫不留情。

　　鄭正名呆呆地看著她大步走開，終於垂下了驕傲的頭。

　　外面在下雨。

　　寧魚擔心地望著窗外的雨，雨中的世界又悲傷又清冷，眼前都模糊起來。那個傻子會不會還在雨中呢？她好後悔扔了那條手鏈。

　　不管了！

　　被心裡的擔心折磨得透不過氣，寧魚抓了雨傘就出門，外面真的好冷，涼意貼著身子滲透入心。

　　那條街道上，果然還有一個人影在徘徊著，找著什麼東西。雨水已經浸濕了他的白襯衫，他露出的手腕也冷得烏青，但他還在找。寧魚撐著傘，突然就那麼深刻地瞭解了他的堅持。

　　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鄭正名欣喜地從地上拿起東西，正是那串小小的手鏈，但想到這條手鏈找不回主人，他的眼神瞬間又暗了暗，他放進口袋裡，背影寂寥。

　　"喂！鄭正名！"寧魚突然忍不住，跑過去，用傘遮住他，"還給我！幹嘛瞪著我，你是想送給別的女孩對不對？告訴你！沒門！老娘在這，哪個壞女人都插不了隊！"

　　鄭正名本來是哀傷地看著她，聽她說完，眼睛裡突然又有了光。

　　寧魚軟下來："對不起。也許你是真的有事，我該問一問。你一定不會是刻意忘的，對不對？"

　　"是的。我有事。"他這段時間心力交瘁不僅是因為她，還因為……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她抱住，那是他孤單生命裡唯一的溫暖，單親的他自從媽媽死去後，就一直孤獨得像是日月星辰，若不是死皮賴臉的寧魚以"將革命進行到底"地死纏爛打姿態進入了他的世界，他恐怕真的會冰凍得不像人。她是他生命裡的陽光，溫暖得他不想回去。

　　感覺到他心裡的悲傷一下子澎湃，寧魚居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手穩不住傘，兩個人就這樣暴露在大雨傾盆之中。

　　"但是見到你就好了。"他放鬆地微笑著。"對不起，你會原諒我吧？"

　　他不問她在他悲傷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陪著他，反而和他賭氣，無理取鬧，他卻為自己的忘記而道歉……鄭正名，是個溫柔的人。

　　"會。"

　　"再也不要說那句話了。"他會怕。

　　"哪句？"

　　""我討厭死你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再也不要和你一起了。""

　　"那……每年你都要陪著我過生日，就算恐龍把你家踩扁了，還是外星人攻擊地球，你都要風雨無阻地陪我過生日，否則就是不愛我。我就再也不要愛你了。"寧魚還是忍不住要強調一下。

　　就是這句話，那明明是她一時的氣話，卻被他小心翼翼地記在了心裡，或者說是刻，是烙了下去。

　　然後，三天后，他出了車禍。一輛車撞傷他後逃之夭夭，到現在也沒抓住肇事者。而鄭正名縱然沒有死，卻也因為腦部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植物人。

　　但他每年的三月十日都會準時醒來，看看她還在不在……

　　童話裡，王子用吻讓公主擺脫了巫婆的惡魔法。

　　而現實呢？

　　神奇地！

　　在少女的淚水未來得及落出眼眶的時候，病床上的少年的眼睫毛像天使的翅膀一樣輕輕扇了扇，他居然睜開了眼睛，裡面流露出璀璨的光芒。他蹙起好看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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