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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第五卷 舒卷

  第二十五章 刀光如雪月如霜

  孟繁星為林之若做了晚飯,陪她一起吃完,又收拾乾淨,叮囑她好好休息,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林之若站在窗前,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回去接著看那本荊棘鳥,一直到入睡,心中還是暖洋洋的,頭痛仿佛也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睡到半夜,突然驚醒,覺得小腹悶悶地痛,心知不好,到洗手間一看,果然是月經來了。她自從頭痛之後,月經便開始不規則起來,上次是延長了一周,這次卻提前了將近十天。最糟糕的是,家裡的衛生用品都耗盡了,還沒有來得及補充。

  林之若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午夜,這時候所有的便利店和超市都關門了。只有幾個街區外,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賣部。然而那一帶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治安差,有很多夜間營業的洗髮店按摩部卡拉OK等曖昧不明的娛樂場所,出入的人也三教九流,亂七八糟,是江藍一向嚴厲禁止她涉足的地域。可是若不去,這一夜便很難熬。女人似乎總是有許多的難堪和不方便。然而越是如此,便越見自立自強之可貴。林之若自恃能夠防身,找了件江藍的深色衣服,湊和著套到身上,便出了門。

  街上一個人影都不見,只有路燈冷清清地照著地上的積水。偶爾一輛車經過,水花四濺,暫時打破夜的沉寂。涼風吹拂,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撲面迎來,讓林之若精神一振。她拉高了外套的領子,小心避開積水,快步走向小賣部的所在。

  離小賣部越近,便越熱鬧,路旁霓虹閃爍,渲染出一種和環境極不相稱的浮華。這一區的房子都很破,很多都是待拆遷重建的危房平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遲遲不動手。頭腦靈活的生意人從屋主那裡廉價租了來,開始只是賣CD光碟,衣服用品什麼的。後來漸漸的搞大了,變成了聲色娛樂的集中地。顧客很多是衣冠楚楚的男人,來來往往都隱蔽在不同牌子的汽車裡。偶而幾個醉漢走過,跌跌撞撞,高聲喧嚷,色情下流,旁若無人。

  林之若皺皺眉,儘量躲進路旁樹木的暗影裡,以免引人注目。冷不防路旁一家店裡突然走出兩個男人,幾乎撞到她身上。

  那兩人衣冠不整,前面的敞著前襟,嘴裡叼著煙,流裡流氣;後面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肌肉發達的胳膊,頭髮剃成那時候剛開始流行的板寸,根根直立,很是扎眼。叼煙的傢伙幾乎撞到林之若身上,剛想破口大駡,定睛打量了她一下,發現是個女的,把煙扔了,吹了聲口哨,對後面的板寸道:"看,這個比裡面那些強多了。一看就是剛出道的,還生嫩著呢。"

  那個板寸有點愣頭愣腦的,伸手就向林之若胳膊抓來:"你哪家店的?強哥看上你了,還不招呼,往哪走呢?"

  林之若閃身避過:"我不是做那個的。"

  強哥大笑:"還害羞呢?來,跟哥哥走,保管讓你大開眼界。"伸手去摟她肩膀。

  林之若身上不方便,急於脫身,強忍著怒火,沉肩卸開他的力道,冷冷的道:"我真的不是做那個的,你們再不走開,我要叫人了。"

  "呦,脾氣還不小呢?哥哥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你叫啊,叫得好,哥哥有賞。"強哥依然嬉皮笑臉,貼上來去捏林之若的臉:"看起來倒是挺水靈的,不知道摸起來怎麼樣?"

  林之若大怒,鉗住他的手腕,橫向一擰,強哥殺豬一樣的叫了起來。那個板寸身手倒是很敏捷,見強哥受挫,沖上來一拳向林之若面門打去。

  林之若哪裡把他放在眼裡,急於脫身,上身後仰,讓過他的來勢,抓住他的手臂一帶,又加上一腳,把他噔噔噔踹出去十幾步遠。剛直起身,聽到強哥撲上來,伸臂欲擋,卻聽他陰森森的道:"別動。"她掃到寒光一閃,趕緊收回手臂,隨即感到一樣冰涼而鋒利的東西頂住喉頭,斜眼看時,卻是一柄彈簧刀,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幽幽的寒芒。林之若只有過和釘子等人的實戰經驗,想不到街頭的流氓會隨身攜帶武器,一時大意,竟被制住。

  強哥得意地對狼狽走回的板寸道:"靠,這個小妞性子還挺烈,是個上品,嘖嘖,野戰滋味肯定不錯,今天便宜你了。不是我拉你出來,你他媽的就跟裡面那幾個爛貨耗上了,哪裡有機會嘗到這樣的野味?"待板寸走近,便持刀威逼林之若一直退到房子後面的陰影裡,直到她後背抵到牆壁,才淫褻的一笑,空著的左手向她胸口摸去。

  林之若閉了眼睛。身後磚牆的冰冷,隔著衣服,一絲絲地滲入皮膚。頭部的血管劇烈跳動,幾乎要裂膚而出。小腹依然悶悶地脹痛,血浸濕了內衣,粘粘的很不舒服。這一刻,她意識分外清明。自從意識到男女有別以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天生的柔弱,不願意屈從於社會預設的女性行為規範,不願意尋求男性的保護,甚至故意不肯承認,江藍嚴禁她夜晚出行,是有其社會現實性的。她相信意志可以戰勝軟弱,相信努力可以贏得自由,相信自己可以安然無畏地走在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可是,冷酷的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的踐踏著她的信念。難道,她十七年來苦苦堅持的一切,她為之反抗了母親,疏離了幾乎整個社會的渴望,竟然終究是錯的,終究要受到命運嚴酷的懲罰?

  粗糙的大手撕開了她前襟的扣子,觸上了她胸前的皮膚。一瞬間,兩年前被那個酒徒侮辱時那種透徹骨髓的憤怒,無力,絕望,她十七年來苦苦壓抑的對生命和命運的不甘,決裂,憤恨,猶如火山迸發,大地震動,使得她每一個毛孔都脹痛起來。她閉目不動,右膝驟然上頂,正撞在強哥的下體。這一下乃是林之若積鬱多年的屈辱和憤怒之所聚,力量幾乎超越了她體能的限制。強哥看她閉目不語,以為她已經認命,放鬆了警惕,這一下猝不及防,痛得他慘叫一聲,捂住下體,滾倒在地,手中的刀子也嘡啷一聲,落在地上。

  林之若甫得自由,立刻伸手去摸地上的刀子。剛彎下腰,就感覺有物體撲過來。她聽風辨位,躲閃已經不及,只好伸左臂一擋,隨著一陣尖銳的疼痛,熱乎乎的液體湧了出來,半條手臂立刻麻木,卻原來另外一個歹徒也拔出了刀子。林之若就地撲倒,一個掃堂腿,將他踢倒,右手摸到強哥掉落的刀子,向他腹部狠狠刺了下去。一聲長嚎,震得天上一彎冷月,竟仿佛也顫了兩顫。

  守著小賣部的,是一個五十余歲的老頭。他正在日光燈下昏昏欲睡,突然看到一個渾身鮮血的少女走了進來,還以為是做惡夢,把眼睛揉了又揉。

  林之若道:"大爺,麻煩你打110報警。"見他怔仲不答,自己奪過電話,報了警,讓他們連救護車一併帶來。老人仍未反應過來,直到林之若指著貨架,連說兩遍"大爺,麻煩您給我拿一包衛生巾,藍色包裝那個。"才戰戰兢兢拿了出來,遠遠地放在櫃檯上。林之若付了錢,嫣然一笑:"謝謝大爺。能不能借您的廁所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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