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盛夏來襲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葉婉晴心裡充滿喜悅,又充滿憂傷,她喜悅於他的本質沒有偏離她的懷念,又憂傷自己已經背離初衷。從文章中看出,他去過墨脫與林芝,現在是冬天,大雪封山,德欽進藏的路是不通的。

  就算是通的,茫茫西藏,可能連報紙都買不到,她又到哪兒去尋找他的足跡?

  六

  鄭旭澤看到了報紙上尋找吳俊寧的專訪,暗自神傷。

  現在,就算沒有吳俊寧的存在,他和葉婉晴之間也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裂痕。

  在最初同居的日子裡,兩人感覺都很美好,雖說葉婉晴說清楚了只做情人,可實際上,兩人都是動了真情的情人。葉婉晴喜歡在他懷裡,由他抱著、哄著,和他撒嬌,欺負他,晚上睡不著抱在一起聊天,她內心的甜蜜決不是逢場作戲。

  可漸漸的,兩人的關係開始緊張起來,先是葉婉晴的生意越來越忙,回家越來越晚,隨著她生意的擴大,說話越來越簡潔,斬釘截鐵,後來,是生活細節上的格格不入。

  比如吃晚飯時,葉婉晴喜歡聽古典音樂和歌劇,鄭旭澤卻喜歡看八卦娛樂新聞或是鄉土氣息的電視劇。剛同居的時候,都是聽葉婉晴的,可時間長了,天天對著那些挺著大肚子的男歌唱家與雄壯的女歌唱家吃飯,越來越讓鄭旭澤食不下嚥。在日復一日的折磨裡,他對歌劇簡直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可還沒等他忍受不了,葉婉晴卻先忍受不了了。

  鄭旭澤喜歡看成熟豐滿的女人,在電視上看到這種女人,難免要讚美幾句,但葉婉晴欣賞的都是才華橫溢的才女,他所欣賞的女人在葉婉晴看來都是素質低下的繡花枕頭。每當他對這種女人流露出讚美之意,葉婉晴便用審視的目光在他臉上來回逡巡,等確定他所言發自肺腑,審視的目光變成輕蔑。

  在以後的日子裡,這種蔑視一點點擴大,當他再犯同樣的錯誤,她的嘴開始撇,她心裡的蔑視程度等同她撇嘴的程度,隨後,這種輕蔑被帶到床上。

  葉婉晴的身材很好,高矮適中,身體的曲線很美,當初剛和她在一起時,他狂熱地迷戀她的身體,可現在,葉婉晴開始拒絕他對她身材的讚美,開始反感他對她身體的渴望,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認為,他應當愛她的出類拔萃。在她看來,卓越的頭腦,比其他一切器官都重要。

  這就是女人。

  當她們有了學識,有了思想,有了行動力,她們便不再喜歡被男人左右,反過來開始左右男人。她們開始強調自己,不再顧及男人的感受,只是因為,她們不再依靠男人生活。

  鄭旭澤本是個簡單快樂的人,因為家道殷實,父母對自己沒有過高期望,從小到大一直過得輕輕鬆松。

  他骨子裡帶著北京男人天生的懶散,生活中不上不下,要求不高不低,只想找個好老婆,養個好孩子,沒事兒的時候帶著老婆孩子同父母親戚、同學朋友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這樣過,一輩子才又扎實又快樂。他無法理解葉婉晴的那些沒事找事、沒罪找罪受的精神需求。當初愛上她,是因為她在落難中,她的高貴與柔弱可以成就男人氣概。再看看現在的葉婉晴,為了強調智慧而拒絕他親近她的女人味,溫和雅致變成尖酸刻薄、高高在上,對他的愛好橫加指責,有時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奇怪的是,鄭旭澤並沒對吳俊寧有很深的敵意,甚至,他倒願意讓葉婉晴有這樣一個精神寄託,因為在他看來,這種遙遠的寄託可以幫他打發許多現實中的情敵,什麼張總、李總、王處長之類的年輕才俊,有時候他甚至想,吳俊寧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他真想見見他。

  看他的詩還有文章,天天研究那些不當吃、不當喝的玩意兒,這種男人,能給女人帶來什麼?幸福?安寧?優越的生活?什麼都沒有。說穿了,他只會讓女人同情,給女人編織幸福的假像,還必須針對葉婉晴這種精明強幹、精力過剩的女人。

  鄭旭澤特別喜歡一首現代詩,那是葉婉晴有一天讀給他聽的,叫做《看住你的女兒》,其中有一句:

  提著刀看住你的女兒

  不要讓她成為詩人和搖滾歌手的情人

  他一聽之下,立刻對這首詩的作者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才叫詩,才叫深刻的現代詩,一句話包含了無數生活哲理。當他聽葉婉晴嘖嘖稱讚這首詩的內容時,心想,你最好和吳俊寧的詩比比,他那是什麼破東西?風花雪月,不知所云。你最好從自己做起,把它當成座右銘。

  葉婉晴也越來越難以忍受鄭旭澤的喜好。

  一天,電視裡播放《藍色多瑙河》,鄭旭澤終於聽到個耳熟的,喜滋滋地對葉婉晴說:「這是貝多芬的吧?」

  看葉婉晴張口結舌的樣子,更笑開了,說:「啊,是蕭邦的,要不,是舒伯特的。」

  葉婉晴問:「你能說出第四個音樂家的名字嗎?」

  「莫札特。」

  葉婉晴掩面疾走,她想像不出,他在音樂上竟然會無知到這程度。

  這種細節上的痛苦還有很多,比如,他會先看一個女人的胸,和女人的智慧比起來,他更注重女人的性感,這一切,都比他在音樂藝術上的無知更讓她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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