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45)_薑竹青

四十五

　　電話掛斷了。吳俊寧握著電話，聽著忙音，在黑暗中呆呆佇立。

　　他仿佛看見他們的距離，正隨著火車呼嘯而去。

　　六

　　哦，媽媽。

　　媽媽的手多舒服，一下下擦在頭上，撫著臉上，在耳邊輕聲安慰自己，「媽的寶貝喲，媽的寶貝受委屈嘍，可不那麼燒嘍。」

　　心臟還是恍恍惚惚地在空中飄，眼皮也沉得睜不開，可意識安全了，終於躺在家裡。那麼遠，那麼長時間，耳邊只有火車的轟隆聲，心像被重錘砸得一抽一抽，連腿都伸不開，悶，臭，快讓人窒息了。

　　手機鈴突然響起，葉婉晴心裡一動，強睜開眼。媽媽急忙把手機接通，放在她耳邊，司海晨歡快的聲音說：「嗨，葉婉晴，在忙嗎？」

　　「沒有。」葉婉晴抓住手機。

　　「你跑哪兒去了，李靈說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都關機。報告你一個好消息，王廣新和李靈，下週六結婚！王廣新剛給我打了電話，我說我一定要搶在李靈之前告訴你，李靈不讓，我們倆就一起往你手機裡打，哈哈哈，還是我先打進來了。」

　　司海晨那邊的電話鈴聲不斷地響，司海晨笑道：「李靈急了，要是在我身邊得撓死我。」

　　「嗯，一會兒我打給她。」

　　「咦？你怎麼了？」

　　「發燒了。」

　　「啊？那有人照顧你嗎？」

　　「有，我在家。」

　　「那不說了，你趕快休息吧。」

　　不知昏睡多久，葉婉晴醒來，天色已暗，她聞到家裡炒菜熟悉的香味，想起吳俊寧給她炒的川菜，心又是一痛。

　　從小，他就很不容易吧？怪不得他什麼都會做，那麼勤快。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照顧家、照顧他媽媽了。

　　胃裡一陣翻騰，葉婉晴撐起身想去上廁所，走到房廳，看到一個漂亮的大花籃。媽媽聞聲出來說：「哎喲，寶貝起來啦！」

　　爸爸在廚房裡說：「一會兒吃點東西，坐床上吃，爸給你端過去。」

　　媽媽說：「對啦，下午你來了個同學，是不是和你通電話的那個？他送來的，還拎了一大兜水果，可客氣啦，連屋都不進，說是怕打擾你休息，還給你送了張你們同學結婚的卡。」

　　葉婉晴打開請柬，裡面，李靈和王廣新幸福地相擁在一起。

　　第二天，李靈來到葉婉晴家，李靈說：「你好幸福哦！昨天司海晨大老遠跑到我這兒來，說你病了要過來看你，順便把請柬給你送過來，一片苦心把我感動得夠戧！本來我想搭他車和他一起來，王廣新可缺德啦，非拉著我不讓我當電燈泡。我今天可是自己搭公車過來的，風吹日曬千辛萬苦，感動吧？你小帥哥呢？他怎麼沒在這兒陪你？」

　　葉婉晴說：「沒事，不太燒了。」

　　李靈說：「趕快好啊！不許病著當我儐相，對了，前幾天你跑哪去啦？手機一直關機。」

　　「火車上，手機沒電了。」

　　連去帶回，路上熬了八天七夜，哪有地方充電。

　　「去哪了？」

　　「吳俊寧家。」

　　「啊？你跟他回老家了？」

　　葉婉晴沉默一會兒，說：「他回老家了。」

　　「什麼意思？」

　　「他回老家了，他媽得了重病，住院了，得有人照顧，他回他們縣高中教書去了。」

　　「啊？這也太突然了吧？得了什麼病？」

　　「……腎病。」

　　「腎病？嚴重到什麼程度？不會是做透析的那種吧？」

　　葉婉晴搖搖頭，沒回答。

　　她沒對李靈說精神病，因為她實在有些說不出口。她一直自視甚高，又好鬥爭先，總覺得如果排除遺傳原因和肉體虐待，得精神病的人至少是不夠堅強。葉婉晴下意識揉揉脖子，剛想轉移話題問問李靈的婚禮，李靈突然發現她脖子上的傷，叫了聲：「咦？這是怎麼搞的？」

　　「哦，火車上發燒，喘不過氣來，揪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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