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31)_薑竹青

三十一

　　各位領導，老師：

　　直到此刻站在這裡，我才發現，對於每個人，能夠有途徑表達自己的觀點是多麼重要，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崗位，都有不斷觀察不斷思考的角度，我非常感謝，我能有機會，把我想要陳述的問題、解決的建議呈現給大家。

　　葉婉晴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會場突然寂靜無聲，她知道，她的開場已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強烈的自信立刻充滿整個身體。葉婉晴自如地控制語氣，掌握節奏，從教學、管理、科研三個方面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葉婉晴的演講牢牢吸引了大家，她演講的內容精煉，沒有一句假意的奉承與無用的廢話，思路開闊，尤其是關於管理的透明化、如何把科研成果迅速轉化為有效的社會生產力的思路讓大家耳目一新，演講完畢，她博得了全場長久的熱烈掌聲。

　　葉婉晴走下講臺，等待最後唱票。

　　一票、兩票、五票、十五票，葉婉晴深呼了一口氣，票唱到一半，葉婉晴就以絕對優勢遙遙領先。剩下的時間是愉快的等待，結果出來了，葉婉晴以百分之七十的群眾票數把季榮萍遠遠甩在後面。

　　張院長極尷尬地做了最後總結，他反復地闡明說：「……唔，作為領導班子，還要進行綜合的考察，群眾的票數，可作為領導班子的一個重要參考，唔……但不一定，票數高就一定上，要綜合考慮，唔……要站在學院的利益上……」

　　張院長話音未落，全場一片喧嘩，有的說：「那讓我們投什麼票？領導說了算就得了唄！」

　　有的說：「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渾蛋！天天聽他們在上面放屁，拿我們尋開心！」

　　葉婉晴靜靜坐在座位上，她百感交集，沒想到，竟出現這樣一個戲劇性的結果。

　　她想起在大學時，她做了那麼多次演講，卻沒有一次是競職的；她想起司海晨，為什麼在大學她就沒敢走上去和司海晨競爭？怕輸給他，怕沒面子。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大學生活是多麼虛假，每天躲在角落裡拼命學習，以掩蓋自己的怯懦與自卑，她真為當時的自己感到羞愧。

　　現在，自信終於回來了！勝利來得艱難，自己被排擠、被冷嘲熱諷，可這回自己挺住了！她看到不遠處的季榮萍臉色鐵青，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她抬頭看看陳院長，陳院長面無表情地坐在主席臺上。終於宣佈散會了，許多教師對她親切鼓勵地微笑著，有幾個系裡的老教授特意來到她身邊真誠地祝賀她，她終於用自己的實力、耐心與韌性爭取到了大家的支持。

　　後來，葉婉晴曾反復思考這一段的生活，試圖整理這個過程人們錯綜複雜的心理。

　　她對吳俊寧說，開始，我之所以那麼孤立，季榮萍之所以那麼囂張，就是因為我試圖打破權力階層的規則。

　　她們覺得，能讓我進到她們的圈子，和我稱兄道弟，已經是給足我面子了，我應該受寵若驚，對她們感恩戴德，聽她們擺佈，為她們吹捧，當她們跟班才對。我和她們在一起要論資排輩，應當先把她們捧上去，再騰出位置給我，一旦我想爬到她們頭頂上就引起她們的眾怒了。

　　其實，她們在背後造謠生事，大家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是因為沒人敢第一個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這和中國文化有關，中國人講究權力等級、中庸之道、事不關已，所以，中國人受苦、受壓迫的忍耐力是全世界第一。對權勢和黑惡勢力，很少有人敢站出來說話，因為怕犧牲，又胸無大志。沒有狼子野心，沒有對外擴張、氣吞山河的霸氣，所以中國總是挨打，總是受欺負。眼光只放到眼前的那點利益，怎麼能不受人左右呢？這就是國民最大的弱點。

　　但是，我挺住了，我比她還狠，我敢公然站出來和她對抗。誰不喜歡民主，誰不喜歡公正？有我公然搖旗呐喊，大家當然要把平時的積怨發出來，所以我才能比她多出那麼多票。

　　所以，還是毛主席說得好，槍桿子裡面出政權；與人鬥，其樂無窮。一定要鬥爭，要看准形勢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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