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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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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話沒說,就跑出去了。不到一刻鐘,她就拎著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進來了,另加兩個麵包。我餓得手有些發抖,抓起麵包就著面虎吃起來。幾乎是一口氣,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消滅了,抬起頭,卻看見鄒文亞站在一邊直抹眼淚。 我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蘇老師今天還問我,你到哪裡去了,我騙她說你有事。」她抹了一把淚,「誰知道你都成這樣了,我不來,你會怎麼辦呀?」 吃了東西,渾身熱乎乎的,力量也恢復了不少。我站起來,伸手幫她擦了一把淚,說:「我知道你准會來,就等你來幫我買面吃呀。」 我本想活躍一下氣氛,讓她高興起來,誰知她竟一把抱住我,痛哭起來。她一哭,我也覺得心裡酸酸的,眼裡潮潮的,不過,我能控制住自己。我用手輕拍她的後背,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 我們並肩坐到床邊上,她問我昨天應聘模特的事,我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就說:「要全職的,我不適合。不過,你放心,總會有辦法的。」 「我要是你,就投降,回家去算了。」 我搖搖頭,說:「你不是我,根本體會不到我的感受。說實話,我很羡慕你,你能和父母在一起,從小到大,那種感覺我都無法想像。我從小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父母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概念。而現在,我必須來面對他們,這麼長時間了,這麼深的溝壑,誰來幫我填平?我有時候甚至會想,我如果是個孤兒,也許更好一些……」 「好了,好了,」鄒文亞連忙打斷我的話,「你呀,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想知道我從小到大是怎麼生活的嗎?我帶來了,你慢慢看吧。」 說著,她起身從書包裡掏出三大本信紙,遞給我。我一看,天啦,標準的方格紙,每個字都寫得工工整整的。我驚喜地望著她,她也笑著沖我點點頭,說:「我說過,你是我的第一讀者。」 「這麼多呀!是你寫的嗎?」我故意逗她。 「還沒寫完呢,你先看一部分吧。」 我看見開頭的題目是《手心裡的陽光》,禁不住叫了一聲,說:「這個名字真好,一定是寫你爸爸的,陽光在他的手心裡最有感覺,對不對?」 她笑而不答。 我剛想從開頭看起,她卻一把奪下,放在一邊,說:「不要命呀?看書是很費神的,你還在發燒,躺下好好休息吧。等病好了,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說完,她就把我扶到床上。我靠在床頭,說:「我高興嘛,你想呀,著名作家鄒文亞的處女作,誰是第一讀者?我,而且還是手稿呢!」 鄒文亞臉紅了,嘴裡很難為情地叫著,順手抓起一件衣服,剛想照我砸,可能又想起我是個病號,手在空中停住,輕輕放下,歎了口氣,說:「唉——你哪知道我心中的苦呀?我是憋得沒辦法了,才想寫小說的。我父母當年闖蘭亭市,是想幹一番大事業,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我爸的眼睛出了問題。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寧願死在蘭亭市,也不回頭。媽媽說過,回老家也許會比在這裡好過一些,但爸爸不肯,她只好依爸爸。媽媽曾對我說過,我們再苦再累,也比爸爸要幸福一百倍,因為我們能看到陽光。所以,我從來不抱怨我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也一樣。」 我心裡硬硬的,像堵了一塊石頭。我拉住她的手,說:「謝謝,從今以後,我不會抱怨什麼。」 她欣慰地笑了。然後,她又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談了談關於找工作的事,也沒談出個所以然,時間不早了,我催她走,她才戀戀不捨地起身。 走到門口,她突然想起什麼,轉回來,將小說稿卷在一起,用一根細線系上。 我奇怪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她神秘地一笑,說:「我系的是死結,解不開,必須用剪刀剪。但今天不准動,知道嗎?你如果明天能上學,我就剪開給你看。」 她的身影在門口消失的一瞬間,我胸口的硬塊陡然融化,一股暖流沖上頭頂,淚水順著臉頰劃落下來。原來,堵住胸口的不是石頭,而是冰,冰再堅硬,也是脆弱的,因為它離淚水只有一步之遙。 第二天,我帶著那卷小說稿來到教室,鄒文亞沒到。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出來,放到桌面上,只等她一到,就剪開。 啪,突然一個書包放在我旁邊的桌子上。我以為是鄒文亞到了,驚喜地抬頭,笑容卻在瞬間凝固了。因為站在眼前的是龐亮,他正很仔細地盯著我,好像我身上有什麼秘密。 「病了吧?臉色很不好。」 我點點頭,見班上許多同學都向這邊看,班頭更是一臉不快地瞪著我們。我連忙指了指後面,說:「你的位置在後邊。」 「這是什麼?」他似乎沒聽見我的話,伸手就拿小說稿。 我用力打開他的手,說:「別動,這是葵花寶典,知道嗎?」 他笑了,縮回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卷「曼妥斯」塞到我手裡,說:「吃這個,精神好,絕對比練武見效快。」說完,就大搖大擺地提起書包向後排走去。 我想把「曼妥斯」還給他,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一把將它塞進抽屜裡,生怕被人看見似的,其實誰都看見了。班頭氣得將手裡的英語書丟在桌上,眼睛望著窗外去了。 我知道這中間一定出了問題,但我沒心情考慮。我現在一門心思等鄒文亞來,我想看小說想得心裡直癢癢。我等了整整一天,卻沒見她的人影。快放學的時候,蘇老師走進了教室,她掃視了一下,突然大聲問:「鄒文亞今天怎麼沒來?」 「好幾次都是這種情況,不跟任何人請假。」班頭接話的速度很快,像是早有準備。 蘇老師沒表態,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我本來也在考慮同樣的問題,聽班頭這麼一說,我就決定為鄒文亞說句話。我站起來,說:「昨天晚上她還找過我,說她爸爸病得很重。」 蘇老師輕輕點點頭,示意我坐下。可我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啪地一聲,班頭拍著桌子激動得臉通紅,說:「到底誰是班長?她有事應該找我說,憑什麼讓你來傳話?笑話,爸爸病了就可以不來,那我們班每天都有人可以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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