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盛夏流年朝朝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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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決定把這段似是而非的情感冷卻,我卻收到他們同鄉會遞給我的橄欖枝。我居然二話不說地答應了。我清楚,這是我離上次和她見面後,內心孤寂了一個季度零三天的結果。我想聽一聽她的歡笑聲,聽她貧,聽她侃,然後看她自以為得逞的奸笑、自以為是的圓滑。 我的記憶力和我的觀察力是這輩子我最驕傲的法寶。我第一次討厭這種能力。因為我很快就感受到,她的心裡送走了小西,卻紮進了方予可。而且我開始擔心他們的兩情相悅。我高調地在同鄉會上宣佈我的所有權,就跟小孩子一樣幼稚可笑。但是有什麼辦法?我早說了,感情不轟炸腦袋,它轟炸我的心臟。我的理智鄙視我的行為,我的感情卻要一意孤行。我跟性格分裂一樣,在清晰和恍惚中晃蕩,在堅持和放棄中搖擺。 那天,茹庭哭著給我打電話,讓我把她帶走,快點帶走。我就知道,我預料的事情如期發生了。這個丫頭一直標榜的就是感情至上。現在她如願所償,我是不是要恭喜她?她肯定是樂死人不償命地歡快著,毫不客氣地昭告四方。 我甚至猥瑣地想,他們很快就會分離。因為愛情在時間的煎熬中,會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在雞毛蒜皮和油鹽醬醋上折折減減,然後剩下點時間讓你追憶。像他們兩個沒有感情經驗的人,徒有熱情地在一起,遲早會磕磕碰碰。 我甚至打算漁翁得利就好。 在軍訓的時候,小丫頭真的和他吵起來。 可是,我知道我又要輸了。因為我看見,即便他們兩個人跟吃了火藥一樣,在吵架的時候,眼裡都是隨時準備棄甲求和的訊息。一個摔門而走卻又奇怪地折回,一個還沒說兩句狠心話就害怕對方受傷。難怪平時相互鬥嘴,相互攻擊是他們奇怪的相處方式。我甚至預言,以後他們真要有矛盾,只能訴諸冷戰了。 而我能做什麼呢?當我試探著再次去接觸愛情,擺出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的樣子,她卻明確地宣佈她心有所屬;當我執意地相信愛情是個會褪去,會折損、不靠譜的玩意兒時,她卻將之舉於頭頂,奉為明燈;當我只能趁她假寐時拉她小手訴說衷腸時,她卻和他在我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深情擁吻。 所以,我寧願相信,愛情它不曾回來過。 它是個精靈,只獻身于信它的教徒。信之則有,不信則無。 49 約會 每天操練,每天曝曬。每天晚上祈禱暴雨,每天早晨太陽照常升起。我的臉本來就黑,比別人吸熱能力強好幾倍,變黑的速度也是光速級。到軍訓的最後幾天,我都不敢照鏡子。跟從煤礦工地裡出來的一樣,晚上行走在小道上,我跟隱形似的和夜色混為一體,這時不敢隨便笑,怕黑漆馬糊地一張嘴露一行白牙,萬一嚇到膽小的女生,以為基地鬧鬼多不好。 最後一天在食堂吃完中飯,剛打算回宿舍躺會兒,就看見方予可遠遠地站在我前面,不確定地望向我這邊。方予可這傢伙的臉跟整容過的邁克爾傑克遜似的,怎麼曬都是瓷白瓷白。長怎麼白,我怎麼跟你套近乎啊?人家非以為遇上了現世版的黑白無常不可。 方予可最終走向我,帶著一臉的鄙夷:「你真是吸收日月之精華,除了眼珠子還是不黑以外,其他怎麼都跟奧利奧餅乾似的了?我看別人曬黑都是在能忍受的範圍內,怎麼就你跟刷了棺材漆一樣?」 阿呸,真晦氣。 我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我這叫健康色知不知道?現在流行古銅色的美。你看古天樂曬之前小白臉,曬之後全民偶像。你這是赤LUOLUO的嫉妒。自己長得跟折射鏡似的,啥顏色也變不了,造型多單一,你看我就是百變天後,可塑性忒強。」 「恩,是挺多變的,可李逵可包公。回學校之後晚上千萬不要隨便騎車,別人會以為遇上無人駕駛的自行車了。還有,軍訓結束前可不要隨便和別人合照,閃光打得再強,也照不出形成不了象啊。」 「我說你是不是齧齒類動物有磨牙期啊?怎麼每次都這麼嘴尖呢。給你買個橡膠軟管嚼著去,省得你亂蹭亂咬。」 「我這不是專咬你嗎?別人我都懶得咬呢。」 我聽著這話怎麼這麼色情呢。我歪著頭想,是我太下流還是他太純良? 方予可拍了拍我腦袋,轉身往小賣部走,邊走邊說:「別想了。你要非在剛才那個意思上挖掘更深或者延伸更廣的涵義,我也沒意見。唉,怎麼找了個非洲空運過來的色女當老婆……」 嘿嘿,和方予可日行一鬥完畢後,我樂不可支地跟在他後面小跑步追上去。 軍訓結束的那天,很多同學拉著教官的手,跟教官依依惜別。我卻想高唱翻身農奴得解放,這麼熱的天我都好幾天沒洗上澡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成山頂洞人了。我象徵性地握了握教官的手,跟他很嗨皮地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在軍訓基地握上衝鋒槍啊。不想握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教官以後要努力從這裡出去,回歸正常部隊,早日握槍哈——」說完我還正兒八經地敬了個禮,高聲說:「我宣佈,我今天很高興。」 坐在回學校的大巴上,我這心啊就像是刑滿釋放的犯人一樣,對所有自由的物體天上飛的鳥啊水裡遊的魚啊都產生了親切感。朱莉受不了我隨時準備仰天長嘯的樣子,說:「看你這樣,別人都以為教官怎麼虐待你了呢。你說你幹嘛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哪~~中國足球隊在世界盃上進球,球迷都沒有你一半癲狂的。」 我湊近她耳朵:「這半個月軍訓,我和方予可就見了兩面,和茹庭倒是天天見,你要是我,你能受得住?」 「合著你這是思春哪?」 「還好還好,我就是想去看看方予可校外租的房子髒了沒有,需不需要打掃,一個人住寂不寂寞,兩個人住是不是就剛剛好……」 「打住打住。你把他家當春宮呢。」 「嘖嘖,沒品位,太低俗。我明明把它當home,home知道不?」我眼睛冒著一個一個粉紅色的泡泡。 「唉,你別激動了。你現在曬得跟難民一樣,看難民發春實在是挑戰我的底線。你再說幾句,我就跳車了。還有啊,你家方予可不會同意你搬過去的。」 「為啥?!」我質問。 「他這是保護未成年人呢。誰跟你似的饑渴。我看方予可這麼悶騷,不到畢業是不會碰你的。別人不好說,就你現在這樣,脫了衣服跟燒焦的木頭一樣,吃你跟吃沒扒開土的叫花雞一樣。哪個男的會有興趣?」 回到學校,我便以百米速度衝刺到澡堂。以前洗澡時,特鄙視霸著花灑搓半天泥的人;而這次我跟準備在澡堂住下一樣,把全身都搓紅了,恨不得把身上的黑漆當黑皮蛻了才善罷甘休。 到宿舍接到方予可的電話,讓我晚上一塊兒吃飯,還神秘兮兮地叮囑我穿正式點。我剛想追問點什麼,他就把我電話掛了。 鑒於平生都沒有一套正式一點的衣服,唯一一套正式的衣服便是軍裝,因長久不洗不換,浸滿了汗漬和泥土,實在不好意思送給希望工程,已經被我無情拋棄於軍訓基地了。我在櫃子裡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件很正式的T恤,正面書正楷「博雅」,背面書隸體「北京大學」,這還是我第一天進北大時買的,因為過於正統,平時沒敢穿,跟新的一樣;下身就比較為難了,除了牛仔褲還是牛仔褲,只有破不破洞有沒有絲絮的區別,有感於最近晚上悶熱無比,精心挑選,最後敲定五分褲。鞋就不用說了——永遠的板鞋嘛。 下了樓,第一時間卻沒有認出方予可來。因為眼前的方予可上身穿淺色條紋襯衫,下身著黑色筆挺西褲,要是再打個領結,今天就可以直接拉去禮堂準備結婚了。我疑惑地走近,好奇地打量他:「真是衣冠楚楚的衣冠禽獸啊!」 方予可拍了拍我的頭:「又亂說話。」 我嘿嘿的笑:「今天什麼日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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